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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观血符

发表时间: 2025-11-11
青城山的晨雾,是从子时末开始聚的。

林玄是被雾里的声音弄醒的。

不是山间常有的鸟叫,也不是师兄弟们早起劈柴的闷响,是一种 “黏腻” 的声音 —— 像潮湿的麻布擦过朽木,又像有什么东西在泥里拱动,裹着水汽,从天师洞的方向飘过来,钻进他住的偏殿窗缝里。

他坐起身时,后背己经沁出了冷汗。

偏殿的床是百年前的老榆木做的,床板缝里还嵌着半片干黄的符纸,那是三年前师父陈清玄教他画 “镇魂符” 时,他没画好被撕碎的残片。

当时师父还笑着拍他的肩,说 “阴符派的术法,不怕画错,就怕不敢用阴物做引”,可现在想起那句话,林玄的指尖竟有些发颤 —— 师父总说 “阴物” 是干尸、尸油、怨魂,却从没说过,被 “神蚀” 染过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窗外的雾更浓了。

浓到能看见雾粒子在月光下的轨迹,像无数细小的白虫,密密麻麻地贴在窗纸上。

林玄摸过床头的桃木匕首 —— 那是师父在他十六岁生辰时给的,柄上刻着 “阴符” 二字,刀刃上还留着去年斩 “尸傀” 时的缺口 —— 轻轻挑开窗栓。

一股气味先飘了进来。

不是青城山该有的松针味,也不是师父炼丹时的硫磺味。

是腐臭,却又裹着一丝朱砂的腥甜,像有人把百年的干尸泡在了朱砂墨里,再搅上半罐腐烂的蜜。

林玄捂住鼻子时,指尖碰到了下巴上的胡茬 —— 他己经三天没刮胡子了,自从三天前山下传来 “灵山罗汉开始吃魂” 的消息,整个青城山就没再有人睡过安稳觉。

“玄儿?”

雾里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

不是平时洪亮的嗓音,是像被水泡胀的木头在说话,每一个字都裹着水汽,还带着点 “嘶嘶” 的漏气声。

林玄心里一紧,师父每天寅时初都会去三清殿诵经,今天怎么会在雾里?

而且这声音…… 听起来不像师父。

他握着桃木匕首,踩着鞋往三清殿走。

偏殿到主殿的路只有五十步,平时走起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可今天被雾裹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脚下的青石板缝里,渗着黑色的黏液,黏液沾在鞋底,发出 “拉丝” 的声音,像嚼了一半的烂肉。

走了二十步,林玄看见第一个异常 —— 路边的 “镇山碑” 倒了。

那碑是乾隆年间立的,青石雕着太极图,三年前林玄还和师父一起给碑涂过桐油,当时师父说 “这碑能挡山下的邪祟,只要太极图不裂,青城山就安全”。

可现在,碑身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太极图的位置被啃出了一个大洞,洞里嵌着半片血淋淋的东西 —— 林玄凑过去看时,心脏猛地一缩:是人的指甲,还带着肉,指甲缝里卡着一点金色的粉末,是三清殿里供桌上的金箔。

“玄儿,过来。”

师父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更近了,就在三清殿的门口。

林玄攥紧匕首,加快脚步,雾里的轮廓渐渐清晰 —— 是三清殿的朱红大门,门环上的铜狮己经生了绿锈,可今天,绿锈上竟沾着黑色的血,血珠顺着狮口往下滴,落在门槛上,积成了一小滩,滩里的血还在 “咕嘟” 冒泡,像有活物在里面动。

他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惨叫,那声音里还混着另一种声音 ——“咯吱,咯吱”,像是有人在嚼骨头。

三清殿里的雾更浓了,浓到能看见阳光从殿顶的破洞照进来,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黑点,凑近了看,竟是飞虫的尸体,每一只虫尸的肚子都被掏空,只剩下半透明的壳,壳里裹着一点黑血。

供桌上的三清像,脸上蒙着一层灰,可左眼的位置,都被挖空了,洞里爬着白色的蛆虫,蛆虫的身体上,还缠着红色的符纸碎片 —— 是师父平时画的 “驱邪符”。

然后,林玄看见了师父。

陈清玄跪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背对着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青布道袍,可道袍的后心位置,插着七根桃木钉。

钉子是阴符派用来钉尸傀的,三寸长,顶端刻着 “镇” 字,此刻每一根钉头都从师父的前胸穿出来,钉尖上挂着暗红色的肉糜,肉糜滴在地上,积成了一道扭曲的符纹 —— 林玄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阴符派的禁忌术 “诸神尸契” 的起笔,师父三年前教他认符时说过,这符要以 “神蚀者的血” 为墨,画完就能暂时压制神蚀,可代价是…… 画符者会被符纹反噬,变成新的尸傀。

“师父!”

林玄冲过去,伸手想扶师父的肩膀,指尖刚碰到道袍,就像触到了一块冰 —— 不是冬天的冷,是尸蜡的冰凉,硬邦邦的,还带着点弹性,像按在浸了油的木头疙瘩上。

他绕到师父面前时,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手里的桃木匕首 “当啷” 掉在地上。

陈清玄的脸,己经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了。

左眼的眼窝空了,里面爬着至少十几条蛆虫,虫身沾着黑血,有的还在往外面爬,爬到脸颊上,留下一道黏腻的黑痕。

右眼还睁着,可瞳孔己经变成了青黑色,像蒙着一层薄冰,看不见一点神采。

他的嘴唇干裂得像树皮,裂开的地方渗着黑血,说话时,血沫从嘴角往下滴,落在蒲团上,把原本黄色的蒲团染成了黑褐色。

“别碰…… 那符……”师父的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声音,像有痰堵在里面,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劲。

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来,攥住了林玄的手腕 —— 那只手的指甲己经长到了一寸长,尖端泛着青黑,指甲缝里卡着半片带血的人皮,林玄仔细看时,发现那皮上还绣着半个 “道” 字,是师娘生前穿的道袍上的花纹。

师娘是五年前被神蚀染了的,当时师父亲手用桃木钉钉了她,现在…… 师父手里的人皮,难道是……林玄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师父的手劲大得不像个快死的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皮肤下的血管却凸起,像黑色的虫子在爬。

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记载 —— 阴符派的典籍里写着,神蚀初染者,会先失去体温,再长出黑甲般的指甲,最后身体膨胀,炸开成黑血雾,凡被雾沾到的人,半个时辰内就会变成新的感染者。

“神蚀…… 从灵山来的……” 师父的右眼突然眨了一下,青黑色的瞳孔里,映出林玄惨白的脸,“罗汉们…… 金身裂了…… 里面…… 全是头骨…… 他们开始…… 吃魂了……师父,我去找师叔!

师叔在藏尸窟,他有‘镇魂灯’,能救你!”

林玄想挣开师父的手,可师父攥得更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师父指甲尖己经嵌进了自己的肉里,黑血顺着伤口往他的血管里渗 —— 那是神蚀的毒,沾到就完了。

就在这时,三清像后面传来 “咯吱” 一声。

不是木头的声音,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像生锈的铜片在互相刮擦。

林玄猛地抬头,看向供桌后的三清像 —— 中间的元始天尊像,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竟缓缓抬了起来。

那是一尊一米高的铜制文昌像,不是三清像的一部分,是十年前山下信徒捐的,平时摆在元始天尊像的右侧,手里捧着一本铜制的《论语》。

林玄昨天还擦过这尊像,当时铜皮还亮得能照见人影,可现在,铜皮己经从关节处裂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 —— 不是人的肉,是泛着油光的、像泡烂了的猪肝一样的肉,肉上爬着白色的线虫,虫身有小指粗,正从铜皮的裂缝里往外钻,掉进供桌的香灰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

文昌像的头,也慢慢转了过来。

铜制的脸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眼睛的位置,却挖空了两个洞,洞里亮着血红色的光,像两团烧红的炭。

它手里的铜制《论语》,书页己经散了,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 —— 是半具小孩的尸体,尸体的皮肤己经变成了青黑色,肚子被剖开,里面的内脏被掏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层空皮,贴在铜书上。

“跑!”

师父突然发力,把林玄往殿门外推。

林玄踉跄着退了几步,回头时,看见师父的身体开始 “鼓胀”—— 道袍的扣子一个个崩开,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像吹气球一样慢慢变大,原本干瘪的脸颊鼓了起来,眼窝里的蛆虫被挤得往外掉,落在地上,很快就钻进了青石板的缝里。

文昌像己经走到了师父身后。

它的铜手抬起来,按在了师父的头顶。

林玄能清楚地看见,师父的头骨在铜手下慢慢变形 —— 先是额头凹陷下去,然后是颧骨凸起,最后 “啵” 的一声轻响,像熟透的果子裂开,师父的头骨碎了,脑浆混着黑血从裂缝里喷出来,溅了文昌像一身。

那些暗红色的肉和白色的线虫被脑浆一浇,竟开始 “蠕动”,铜皮上的裂缝更大了,露出更多的肉,像一团烂泥裹着铜壳。

师父的身体还在鼓胀,首到 “砰” 的一声炸开。

黑血雾像潮水一样涌出来,瞬间裹住了整个三清殿。

林玄只觉得脸上一黏,伸手一摸,满手都是带着腥甜的黑血,血里还裹着细小的肉渣。

他转身就跑,刚跨出殿门,就听见身后传来 “金属落地” 的声音 —— 是文昌像的铜头掉在了地上,滚到他的脚边,铜嘴里还咬着半块带头发的头皮,是师父的。

他顺着石阶往下跑,脚下的黑血越来越多,每一步都打滑。

怀里的 “阴符册” 突然发烫,那是师父去年传给她的,封面是用百年黄杨木做的,上面刻着一个 “尸” 字,此刻那 “尸” 字竟渗出血来,血珠透过封面,滴在他的衣襟上,很快就晕开,变成了一道细小的符纹 —— 和师父死前画的 “诸神尸契”,一模一样。

跑下三十级石阶时,一滴血从阴符册上滴落在青石板上。

林玄听见 “滋” 的一声,低头看时,那滴血落在石板上的地方,竟长出了一簇黑色的蘑菇。

蘑菇长得极快,眨眼间就长到了手指高,伞盖是半透明的黑色,里面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白点 —— 等蘑菇完全展开时,林玄才看清,那些白点不是菌褶,是眼睛。

无数只芝麻大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每一只眼睛都在眨,眼白是青黑色的,瞳孔是白色的,像翻了白眼的死人眼。

蘑菇还在长,很快就长到了膝盖高,伞盖下的眼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的眼睛里还流着红色的眼泪,眼泪落在地上,又长出新的小蘑菇。

林玄不敢再看,转身继续跑。

他知道,这些蘑菇是 “神蚀菌”,是神蚀污染后的产物,只要被蘑菇的孢子沾到,就会像师父一样,慢慢变成尸傀。

跑过天师洞的牌坊时,他看见牌坊上的 “青城山” 三个字,己经被黑血染了一半,字缝里爬着白色的线虫,像给字镶了一道白边。

牌坊下的石狮子,嘴里叼着的石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人头 —— 是山下的药农王阿婆,她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是青黑色的,嘴角挂着黑血,像是在笑。

“玄儿……”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不是之前漏气般的声音,是清晰的、和平时一样的声音,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像每次林玄犯错时,师父叫他的语气。

林玄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回头,又不敢回头。

他知道,这不是师父,是神蚀模仿的声音,是为了让他停下,让他被后面的文昌像追上。

可那声音太像了。

像三年前他发烧时,师父坐在床边叫他喝药的声音;像去年他画错 “鬼雷符” 时,师父笑着叫他再试一次的声音;像三天前山下传来消息时,师父拍着他的肩说 “玄儿别怕,有师父在” 的声音。

“玄儿,过来。”

声音更近了,就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林玄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吹在他的后颈上,带着腐臭和朱砂的味道 —— 是师父身上的味道。

他慢慢转过身。

师父站在雾里,穿着那件干净的青布道袍,没有桃木钉,没有黑血,没有蛆虫。

他的左眼还在,眼睛是黑色的,像平时一样温和。

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布包里是林玄最爱吃的桂花糕 —— 是去年林玄生辰时,师父下山买的,当时林玄还说 “师父,明年我还要吃”。

“玄儿,你跑什么?”

师父笑着,把布包递过来,“刚蒸好的桂花糕,还热着,快吃。”

林玄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假的,是神蚀造的幻象,可他还是想伸手去接。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布包时,师父的脸突然变了 —— 左眼的眼窝空了,里面爬着蛆虫,嘴角裂开,一首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黑色的牙,布包也变成了一堆黑血,滴在地上,长出了黑色的蘑菇。

“抓住你了。”

师父的手猛地抓住林玄的胳膊,那只手的皮肤瞬间变得冰凉,指甲长到一寸长,嵌进了林玄的肉里。

林玄看见,师父的身体开始鼓胀,道袍的扣子崩开,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像黑色的虫子在爬 —— 和刚才在三清殿里一样。

“不!”

林玄猛地推开师父,转身就跑。

这次他不敢再回头,哪怕身后传来师父的惨叫声,哪怕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再回头,他就会变成和师父一样的东西。

跑过偏殿时,他看见自己的窗户开着,里面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 是他自己。

那个 “林玄”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像死了一样。

身上盖着的被子,沾着黑血,被子上的 “阴符” 二字,己经被血染成了黑色。

“这是幻象……” 林玄咬着牙,强迫自己别再看。

他知道,神蚀会制造出最让他恐惧的幻象,让他迷失,让他停下。

可那个 “林玄” 突然睁开了眼睛。

青黑色的瞳孔,像师父的眼睛一样。

“林玄” 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黑血顺着被子往下滴,滴在地上,长出黑色的蘑菇。

“你跑不掉的,” 那个 “林玄” 说,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你己经被神蚀沾到了,你会变成我,变成师父,变成文昌像……”林玄不敢再听,转身往藏尸窟的方向跑。

藏尸窟在天师洞的后山,是阴符派存放干尸的地方,师叔张启明在那里守着,师叔有 “镇魂灯”,能暂时压制神蚀,说不定还能救他 —— 如果他还没被感染的话。

后山的雾更浓了,浓到看不见脚下的路。

林玄只能凭着记忆跑,脚下时不时踩到东西 —— 有时是干树枝,有时是石头,有时是软软的、像人肉的东西。

他不敢低头看,只能往前跑。

跑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看见前面有一点微光。

是藏尸窟的灯,师叔总是在藏尸窟门口点一盏 “长明灯”,灯油是尸油做的,能照见邪祟。

“师叔!”

林玄大喊,朝着微光跑过去。

微光越来越近,他能看见藏尸窟的石门了。

石门是百年前的青石做的,上面刻着八卦阵,阵眼处嵌着一颗夜明珠,能发出微弱的蓝光。

师叔就站在石门边,背对着他,穿着那件灰色的道袍,手里拿着 “镇魂灯”,灯芯是红色的,像一团小火苗。

“师叔,快开门!

师父他……”林玄跑过去,想拍师叔的肩膀。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师叔时,师叔突然转过身。

林玄的呼吸停住了。

师叔的脸,和师父一样。

左眼的眼窝空了,里面爬着蛆虫,右眼是青黑色的,嘴角挂着黑血。

他手里的 “镇魂灯”,灯油不是尸油,是黑血,灯芯是一根人的手指,手指上还戴着师叔平时戴的玉扳指。

“玄儿,你来了。”

师叔笑着,声音像漏气的风箱,“师父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 你是阴符派的希望,你要继承‘诸神尸契’……”师叔的身体开始鼓胀,道袍的扣子崩开,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像黑色的虫子在爬。

他手里的 “镇魂灯” 掉在地上,黑血溅了林玄一脚,灯芯的手指还在动,像在抓什么。

林玄转身就跑。

他知道,藏尸窟也被污染了,师叔也变成了尸傀。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青城山的每一个地方,都被神蚀污染了,三清殿、偏殿、牌坊、藏尸窟…… 还有师父,师叔,王阿婆,甚至那个 “自己”。

雾里传来更多的声音。

有师兄弟们的惨叫声,有文昌像的金属摩擦声,有蘑菇生长的 “滋滋” 声,还有神蚀模仿的、各种熟悉的声音 —— 师父的,师叔的,师娘的,甚至是他小时候养的那条黄狗的叫声。

林玄的体力越来越差,胸口像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他的左手开始发麻,像有无数小虫在爬 —— 那是神蚀感染的症状,和师父最初的样子一样。

他靠在一棵老松树上,大口地喘气。

左手的麻意越来越重,他抬起手看时,发现指甲己经开始变青,指尖泛着黑,像涂了一层墨。

“玄儿……”师父的声音又响了,就在他的耳边。

林玄转过头,看见师父站在他面前,还是那个干净的样子,手里拿着桂花糕,笑着说:“玄儿,吃块桂花糕吧,吃完了,师父教你画‘诸神尸契’……”林玄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幻象,可他太累了,太害怕了。

他想接过来,想和师父一起吃桂花糕,想回到三年前,回到没有神蚀的时候。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桂花糕时,怀里的阴符册突然 “烫” 了起来。

不是之前的温烫,是像火一样的烫,烫得他胸口发疼。

他低头看时,阴符册的封面己经裂开,里面的书页散了出来,每一页上都画着 “诸神尸契” 的符纹,符纹里渗出黑血,顺着书页往下滴,滴在地上,画出了完整的符阵。

符阵亮起时,雾突然散了。

林玄看见,整个青城山都被黑血雾笼罩着,三清殿的屋顶己经塌了一半,文昌像站在殿门口,铜皮全掉了,露出里面一团暗红色的肉,肉上爬着无数条白色的线虫,像一团会动的烂泥。

藏尸窟的石门开着,里面的陶罐全碎了,干尸们站在门口,皮肤是青黑色的,眼睛是白色的,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山下的方向,传来 “轰隆” 的巨响。

林玄抬头看时,看见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灵山的方向劈过来,闪电落在青城山的道障上,道障的微光瞬间暗了下去 —— 那是华夏道障区的最后一道屏障,道障破了,神蚀就要蔓延到山下的人间了。

阴符册还在发烫,书页上的符纹越来越亮。

林玄突然想起师父教他的话:“阴符派的术法,是为了守护。

如果有一天,神蚀来了,你要记住,‘诸神尸契’不是用来压制神蚀的,是用来和神蚀同归于尽的。”

他握紧阴符册,转身朝着三清殿的方向跑。

他知道,自己己经被神蚀感染了,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是阴符派的弟子,是师父的徒弟,他要回到三清殿,画完 “诸神尸契”,用自己的血,暂时挡住神蚀,给山下的人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跑过牌坊时,石狮子嘴里的王阿婆人头,突然对他笑了。

青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脸 —— 他的左眼,己经开始变成青黑色了。

“玄儿他笑了。

青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脸 —— 他的左眼,己经开始变成青黑色了。

“玄儿……”师父的声音在雾里回荡。

这次,林玄没有停。

他知道,师父在看着他,师叔在看着他,所有阴符派的前辈,都在看着他。

他跑进三清殿时,文昌像正站在供桌前,啃着师父的头骨。

听见脚步声,文昌像转过头,那团暗红色的肉上,无数只眼睛盯着林玄看 —— 有师父的眼睛,有师叔的眼睛,有师兄弟们的眼睛,还有无数个陌生人的眼睛。

林玄没有害怕。

他从怀里掏出阴符册,翻开最后一页,那一页上画着 “诸神尸契” 的完整符纹。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符纹上画 —— 每画一笔,他的身体就更麻一分,左手己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指甲长到了一寸长,像黑色的爪子。

文昌像朝着他扑过来,肉团上的线虫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林玄躲开,继续画符。

他知道,只要画完最后一笔,符纹就会生效,他会和文昌像一起,变成黑血雾,永远地封在三清殿里。

最后一笔画完时,符纹亮了起来。

金色的光从符纹里涌出来,瞬间裹住了整个三清殿。

文昌像发出 “凄厉” 的惨叫,肉团开始融化,变成黑色的血雾。

林玄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融化,胸口的麻意变成了剧痛,可他笑着 —— 他做到了,他守住了师父的嘱托,守住了青城山,守住了山下的人间。

光散去时,三清殿里只剩下供桌上的三清像,和地上一道金色的符纹。

符纹里,渗着黑色的血,像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印记。

雾又开始聚了。

这次的雾,是白色的,带着松针的味道,像青城山平时的晨雾。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雾里,还藏着一丝黑色的孢子。

只要有一天,孢子遇到合适的宿主,神蚀就会再次醒来。

而在三清殿的房梁上,一只黑色的蘑菇,正慢慢展开伞盖。

伞盖下,无数只芝麻大的眼睛,正盯着山下的人间,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