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窗里的“忠犬”2025年深冬，江城第一看守所的死囚监室里，寒风从铁窗的缝隙钻进来，裹挟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墙角霉斑的腐味，狠狠扎进鼻腔。
我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背脊贴着墙面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囚服肘部磨破的布边——那是上个月和狱霸打架时蹭破的，现在只剩下硬邦邦的毛边，像极了我如今的人生。
手腕内侧，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泛着淡粉色，那是五年前替强哥挡刀留下的印记。
当时在“夜巴黎”KTV的走廊里，三个持械的仇家扑上来，强哥身边的小弟都吓傻了，是我抄起啤酒瓶冲上去，硬生生替他扛了那把劈向心口的刀。
后来强哥抱着在医院急救的我，红着眼眶说“阿坤，以后哥的命就是你的命”，还把城南的赌场交给我管，说“跟着哥，保你有车有房，家人不愁”。
那时候的强哥，在我眼里就是“江湖”的代名词。
他讲义气，手下兄弟家里有难处，他从不推辞；道上的人有纠纷找他调解，他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就连扫街的阿婆被小混混欺负，他撞见了都会出面撑腰。
我以为跟着这样的大哥，才算没白混江湖，以为“义气”这两个字，能撑起我一家人的生计。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彻底改变了一切。
强哥的货运船在江湾码头被截，警方从货柜里搜出了半吨军火，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这个幕后老板。
那天晚上，“金碧辉煌”顶层包厢里，水晶灯的光晃得人眼晕，强哥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没绕弯子，首接把一叠纸推到我面前——最上面是我老婆的尿毒症诊断书，下面是女儿的学费催缴单，还有一张银行卡。
“阿坤，”他声音沙哑，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当年那副信任的模样，“哥信得过的人只有你。
这次的事，你先替哥扛一下，就说是你私下帮朋友运的货，跟哥没关系。”
他顿了顿，指尖按在银行卡上，“这里面有五十万，够你老婆做透析，够丫头读到大学。
等风头过了，哥立马想办法捞你出来，到时候给你换个身份，咱们去南方过好日子。”
我看着那些纸，心里像被灌了铅。
老婆还在医院等着下周的透析，女儿刚上小学，每天放学都会趴在医院走廊的窗台上等我接她。
我没犹豫，拿起笔，在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坤”两个字，写得比任何时候都重。
我以为我赌的是义气，是强哥的承诺，却没料到，这是一场把我全家都赔进去的骗局。
进看守所的第三个月，强哥派来的律师终于露面。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只冷冰冰地扔给我一个消息：“你老婆上周停了透析，没挺过来；你女儿被强哥安排到乡下孤儿院了，说是暂时寄养，等你……之后再做打算。”
我当时就疯了，猛地撞向隔离玻璃，嘶吼着问“为什么不救她”，首到狱警冲进来，把我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勒得我手腕生疼。
混乱中，律师偷偷塞给我一张新的银行卡，压低声音说“强哥给的，够你在里面好过点，别再惹事，也别想着翻供”。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所谓的“义气”，不过是强哥用来利用我的工具；所谓的“承诺”，全是哄我顶罪的谎言。
他怕我翻供，怕我把他多年来走私、贩毒的底全抖出来，所以才狠心断了我老婆的透析，把我女儿送走，用一张银行卡堵我的嘴。
现在，我坐在死囚监室里，看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泡，把二十多年的人生翻来覆去地想。
从十六岁跟着强哥砍人抢地盘，到后来替他管赌场、收保护费，我以为自己是在“闯江湖”，以为能靠“义气”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到头来，老婆没了，女儿成了孤儿，我自己也成了待死的囚徒，连见仇人的面都做不到——强哥此刻大概正坐在“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喝着红酒，笑着跟别人说“李坤那小子，太不懂事，自己作死”。
监室的门被风撞得吱呀响，我想起女儿上次来看我时的模样。
她隔着玻璃，小脸上满是期待，大声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妈妈说你出差了，我给你留了糖果”，手里还攥着我去年生日给她买的小熊玩偶，玩偶的耳朵都被她揉得发白。
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江湖人”，也不是什么“忠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是个被“义气”骗得团团转，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铁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就像我看不到头的结局，只有悔恨，像潮水一样，把我死死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