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牵着苏婉儿，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林地。
苏婉儿的手依旧冰凉，微微颤抖着，任由凌霜带着她往前走。
她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匪徒狰狞的脸，一会儿是凌霜杀人时那淡漠的眼神，一会儿又是她凑近时，那带着痞气的笑容。
她偷偷抬眼去看身侧的人。
凌霜走得很随意，甚至有些散漫，仿佛刚才不是经历了一场厮杀，而是饭后散步。
她目光西处打量着，对周遭的草木都显露出一点新鲜的好奇。
“看够了？”
凌霜忽然开口，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苏婉儿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低下头，耳根泛红，嗫嚅道：“对、对不起……想看就看呗，”凌霜停下脚步，转过身，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她，“我收费很贵的，不过……看你长得顺眼，给你打个折。”
苏婉儿的脸更红了，这次是羞的。
这人……怎么这般不正经！
“我……我们接下来去哪？”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声音细弱。
凌霜挑了挑眉，随手折了根草茎叼在嘴里，含糊道：“找个地方，给你这身行头换换，再弄点吃的。
你这副样子，是怕追兵找不到我们吗？”
苏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白衣染了血污和尘土，确实扎眼。
“追兵……还会有追兵吗？”
她脸色一白。
“谁知道呢？”
凌霜耸耸肩，浑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我淹死它。”
她这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奇异地，让苏婉儿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点点。
两人又走了一段，找到一条清澈的小溪。
“去，洗干净。”
凌霜用下巴指了指溪水，自己则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懒洋洋地靠坐上去，闭上眼睛，像是要小憩。
苏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溪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脸和手上的污渍。
冰凉的溪水让她打了个激灵，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她偷偷回头，看见凌霜闭着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染血的衣襟和带着些许疲惫的眉眼上跳跃。
这一刻，她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安静得像个寻常的、俊俏的年轻女子。
可苏婉儿知道，那都是假象。
“我……我洗好了。”
苏婉儿小声说。
凌霜睁开眼，目光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因为沾了水而更显柔润的唇瓣上。
“嗯，是顺眼多了。”
她跳下石头，走到苏婉儿面前，忽然伸手，从她发间拈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枯叶。
动作自然又随意。
苏婉儿却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身体又是一僵。
凌霜察觉到了，轻笑一声，退开一步，将那片叶子随手丢掉。
“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跟我混？”
“谁、谁要跟你混了……”苏婉儿忍不住小声反驳。
“哦？”
凌霜逼近一步，俯身看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那刚才，是谁拉着我的手不放？
是谁答应了我的‘交易’？”
苏婉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涨红着脸瞪她。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着薄怒，竟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生动了许多。
凌霜心情颇好地首起身。
“走吧，找个城镇。
我饿了。”
半个时辰后，她们终于看到了官道，并幸运地搭上了一辆前往附近小镇的牛车。
镇子不大，但还算热闹。
凌霜用从那些匪徒身上顺手摸来的银钱，先是买了两身干净的普通布衣换上，又带着苏婉儿进了一间看起来还算体面的饭馆。
点了几样小菜，凌霜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反而有种行军般的效率。
苏婉儿没什么胃口，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心思重重。
“吃饭就吃饭，愁眉苦脸的，影响消化。”
凌霜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接下来怎么办。”
苏婉儿看着碗里的肉，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凌……凌姑娘，你之前说的‘小忙’，是指什么？”
终于问到正题了。
凌霜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粗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苏婉儿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的体质，很特殊。”
她开门见山。
苏婉儿心头一跳，握紧了筷子。
“体质？”
“嗯。”
凌霜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简单说，你对……嗯，某种‘天地能量’，有天然的吸引力。
这种体质，对你而言，是祸非福。
刚才那些匪徒，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劫道那么简单吧？”
苏婉儿脸色骤变，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想起家中突逢的变故，想起这一路莫名精准的追杀……难道，都和自己这所谓的特殊体质有关？
“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看出来的。”
凌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得有些神秘，“所以，我的‘小忙’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借你一点你的‘气息’用用。
这对你没什么损害，甚至可能帮你疏导体内淤积的力量，免得你哪天被它撑爆了。”
这话半真半假。
无垢灵体的气息对她恢复修为、感悟此界规则确实大有裨益，但疏导力量、避免反噬也是真的。
苏婉儿将信将疑。
但凌霜的强大是她亲眼所见，而且，她似乎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看穿自己体质，并且……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杀手的人。
“只是……借一点气息？”
她确认道。
“不然呢？”
凌霜挑眉，坏笑地凑近些，“你以为我要什么？
你的心，还是你的人？”
“你！”
苏婉儿的脸瞬间爆红，又羞又恼地别开脸，“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凌霜哈哈大笑，引得邻桌的食客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饭馆外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马蹄声和兵器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一队身着统一制式皮甲、腰佩长刀的兵士，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停在了饭馆门口。
那年轻男子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店内，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临窗而坐的苏婉儿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迈步走了进来。
“婉儿妹妹，”他声音带着虚伪的亲热，“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父亲苏伯父担心得很，特命我接你回去。”
苏婉儿在看到此人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凌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瞥了一眼那明显来者不善的年轻男子，以及他身后那队气息精悍的兵士。
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浑身发抖的苏婉儿痞痞一笑：“看，我说什么来着？”
“***的，这不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