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深处,寒潭如墨,水面凝结着一层薄冰,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西周古木参天,枝干扭曲如鬼爪,树皮上刻满晦涩的符文,隐隐泛着幽绿的光。
雾气在林中流动,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时而散作缕缕青烟,仿佛游荡的孤魂。
潭边立着一座残破的石碑,碑文己被岁月侵蚀,只依稀可辨“镇魔”二字。
石碑旁散落着几片枯黄的杏叶,叶脉间渗着暗红的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
寒风掠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呜咽,似哭似笑,在空旷的禁地中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偶尔有黑影从林间掠过,带起一阵窸窣声,却看不清是鸟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沈暮远指尖轻轻抚过青冥剑上的裂痕,冰凉的触感骤然化作灼痛——这是十年前叶归尘血祭封印时留下的痕迹。
禁地的月光突然扭曲成那夜的暴雪,记忆裹着血腥味汹涌而来。
十年前,十三岁的谢长风仗着自己是金丹初期修为,年轻气盛,到处得罪人,沈暮远也是宠这个师弟,虽然表面上说让他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但每次还是会岀面帮忙解决。
师兄弟二人一个冲动热血,一个倒是冷静但是过于自信。
叶归尘多次惩戒无果,无奈叹息道:“你们二人啊,若不改改性子,恐日后有劫难……”不久后叶归尘闭关,闭关前千叮万嘱沈暮远看好谢长风,不要让他再闯祸。
这日是一个大雨天,子时三刻的惊雷劈开夜幕时,沈暮远正在擦拭月华剑。
突然谢长风撞开房门,发冠歪斜,袖口沾着传讯纸鹤的残羽:“师兄!
溪源山庄的求救符——”他抖开染血的绢布,上面歪斜的字迹混着焦痕,“庄主夫人说溪源山庄遭众多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围攻,那群黑衣人用的……是湮魂掌。”
——庄主夫人原是叶归尘的同门师妹沈暮远指尖一颤,剑锋割破掌心。
湮魂掌是师祖独门绝学,二十年前便随师尊那位叛逃的师弟一同消失。
他抓起剑匣起身:“我去禀告师尊。”
“师尊在闭死关!”
谢长风拽住他衣袖,“庄主夫人撑不过三个时辰,等不及了!”
窗外暴雨倾盆,映得少年眼中火光更盛,“你我皆是金丹修为,还怕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溪源山庄的琉璃瓦在雨中泛着血色,沈暮远挥剑劈开结界缺口时,嗅到湮魂掌特有的腐臭味。
十二具尸体倒悬在门楼上,丹田处皆被掏空,雨水冲刷着他们空洞的眼窝。
“来迟了……”谢长风声音发颤。
突然,一声孩童啼哭刺破雨幕。
沈暮远闪身冲进内院,只见西岁的顾疏被黑衣人扼住咽喉。
他挥剑的刹那,檐角铜铃骤响,十八道锁魂链从地底窜出!
“等的就是青云宗的小崽子!”
黑衣人首领狞笑,面具下露出半张溃烂的脸,“叶归尘倒是养了两条好狗。”
月华剑挽出七朵剑花,将黑衣人逼退三步。
谢长风从侧翼突袭,欲挑开对方的面具,但无奈对方修为境界明显高于他们二人,很快二人便落了下风。
“小心锁魂链!”
沈暮远厉喝,却晚了一步。
黑衣首领袖中窜出玄铁锁链,毒刺擦过谢长风左肩,顿时黑血喷涌。
谢长风踉跄跪地,剑尖***青石砖才勉强撑住身体。
“师兄——带那孩子走!”
他嘶吼着捏爆雷火珠,火光中七条锁魂链应声而断。
沈暮远凌空翻身,月华剑划出月弧斩向黑衣人咽喉,却被突然掷来的顾疏打乱剑势。
西岁孩童被掐着脖子悬在炼魂阵上方,小脸涨得青紫,手中紧紧攥着半块母亲为他亲制的桃花酥。
“要么自封灵脉,要么看他魂飞魄散!”
黑衣首领五指收紧,顾疏脖颈浮现紫黑咒纹。
沈暮远瞳孔骤缩,剑尖反转向自己。
月华剑感应到主人危机,突然暴起刺穿黑衣人手腕。
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沈暮远飞身接住坠落的顾疏,后背硬接三记湮魂掌。
“噗——”鲜血染红顾疏的襁褓,沈暮远单膝跪地,右手仍稳稳护住孩童后脑。
黑衣人狞笑着抬脚踩向他受伤的右腿,骨骼碎裂声混着顾疏的啼哭刺破雨夜。
“师兄!”
谢长风目眦欲裂,染血的左手突然结出禁术法印。
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他爆裂的经脉,竟强行冲破锁魂链禁锢。
“带他走!”
谢长风嘶吼着扑向黑衣人,周身燃起血色火焰,“找师尊——”沈暮远将昏迷的顾疏裹进道袍,月华剑劈开最后一道结界。
右腿白骨刺破皮肉,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血痕。
怀中小孩突然抽搐,他低头发现顾疏心口浮现湮魂咒印——竟是被种下了追魂引!
“撑住……”沈暮远咬破舌尖,以精血在顾疏眉心画下封魂符。
身后传来惊天巨响,是谢长风打算自爆金丹。
沈暮远飞快上前阻止谢长风,将顾疏交给谢长风,“快走!
找师尊来!”
暴雨中,谢长风捏碎传送符。
沈暮远看着他消失在白光里,竟松了口气。
至少……至少能保住这孩子。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去……腿上流了很多血,沈暮远最终支撑不住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