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落在地上的,是一只精致的手工皮鞋,接着,是将长腿完全包裹住的纯黑色西装裤。
就在时师以为此人是时霖的律师朋友,所以穿着也应当是一身黑的古板西装之时。
他终于从车上下来,整个人的上半身也完全露了出来。
一件扎眼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外套,随着黑色的衬衫闯入时师的眼帘。
时师惊讶,忍不住将视线探寻的放在这人脸上。
线条硬朗的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墨镜,露出干净的额头,伴随着极具攻击性的发型。
就在这时,时霖也反应了过来,带着笑意给时师介绍:“小师,这位是迟家的小少爷,比你年龄大,你得叫一声迟放哥哥。
路上遇到了,正好载你迟放哥哥一段。”
迟家,京州的顶级豪门世家,迟家的子嗣是她们这群二代的领头人。
时师礼貌点头,叫了一声:“迟放哥哥。”
她嗓音平静,微微透露着几分客气与疏离,与刚才跟时霖聊天时候的语气不一样。
夕阳下,站在时师对面的迟放摘下墨镜,高挺的鼻峰与凌厉的眉眼彻底露了出来。
他伸出手:“你好,小师妹妹。”
语气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时师垂下眼,看着面前修长的手掌,缓缓握了上去。
温暖干燥的手掌与她指尖冰凉的温度对比明显。
一触即分。
时师上了车,时霖坐在副驾,她与迟放隔着中间的位置坐在后面。
她没问迟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坐稳后默默翻了翻身侧的包,将创口贴拿了出来。
递给一旁的男人:“迟放哥哥,拿这个贴一下吧。”
时师将目光落在刚才与她握过的手上。
只见其手背上一条细长伤口横亘在白皙的手背上,像是精美完好的玉器不小心遭到磕碰。
迟放将摘下的墨镜别在口袋上,闻言凌厉的眉峰微微挑起,神情闪过一丝莫名。
垂眸瞧着被时师捏在指尖的创可贴。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带嫌弃:“小了。”
说着,他将骨节分明的大手凑到时师的面前,手背与她的鼻尖离得很近。
她甚至能闻到他袖口处散发出的辛辣木质香水的味道。
意思是让她瞧瞧,他手背上的伤口到底有多长,这么小的创可贴根本挡不住。
她不说话,只默默将其收回到口袋之中。
时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刚才他惊讶了一下。
难道他是想让她再多拿一个?
副驾上,时霖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透过前方的后视镜,温声开口:“迟少别介意,小师平时做事就不爱过脑,我让她给你道歉。”
听到这话,时师的眼睫微颤,手中的包包也攥紧了些。
与时霖见面后的纷杂情绪瞬间消失,心里开始闷闷的下坠,最后只细微的剩难堪与局促。
她从善如流:“是,不好意思,迟放哥。”
听着刚才还是‘迟放哥哥’,结果因为她哥的一句话就改成了‘迟放哥’迟放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也只是瞬间便归于平静,意味不明收回手。
朝前方的时霖开口,表情依旧是时师刚才见到拽拽的模样:“当一个外人的面儿这么说,叫咱妹妹的脸往哪搁?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你这个当哥的损?
你们家欢迎人回国的仪式还挺特别。”
他说话时,长腿弯折,整个人懒散的窝在后座上,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首视后视镜中时霖的眼睛。
不知为何,明明空间不算小,可时师就是觉得好像委屈了他。
这人腿长手长的,应该去坐凶悍的越野。
乘坐这么低调又商务的车,感觉不适合他。
这么一想,紧攥着包的手也放松了许多。
时霖神色未变的笑笑,没有回应迟放的话。
只是将眼神放在后边的时师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再次开口:“小师,这次是家宴,爷爷奶奶都在。”
时师再次默默攥紧手中的包,呼吸微微停顿,点了点头,没说话。
爷爷奶奶啊……后视镜中,时霖瞧她一副不愿与人沟通,道歉也不真诚的孤僻模样,微微摇头。
或许是因为迟放这个外人在,本就不爱说话的小孩,也比之前更不愿与人交流。
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未踏上过回国的路程,许是厌恶了时家,所以才连家都肯不回。
不过……看着时师长大以后,眉眼之间的稚嫩褪去,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也逐渐展露出自己的风姿。
时霖还是很欣慰,有一种亲手养花的乐趣。
*将迟放送到了一座景色极好的山间庄园后,时霖与时师才终于回到时家。
“快快,老时你先别忙了,外头有停车的声音,你去瞧瞧是不是咱们闺女回来了?”
养母周倩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同时还不忘呼唤一旁打下手的养父时涛。
时家父母的感情,比许多因联姻结合的夫妻要好许多,经常亲自下厨,一起做饭给两个孩子吃。
时涛擦了擦手,还穿着围裙便听话的朝外面走去。
见到兄妹两个并肩进来,时涛心疼的开口:“瘦了啊小师,在国外没好好吃饭吗?”
说着,他将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递给身边的阿姨。
时师见到多年未见的养父,还未等说话。
他身后,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周倩也风风火火的赶到门口。
一见到时师,便忍不住红了眼眶,扑过去将瘦成骨头的时师拥进怀中。
“这么多年可受委屈了,快让妈妈看看。”
温暖的怀抱叫人怀念。
时师眼眶内陡然涌上一股酸涩,眷恋的扑进妈妈怀中,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哽咽着将其抱紧。
一年都未曾相见,只靠偶尔零星的手机交流,她实在太想妈妈。
这么多年她虽然没有回国,但每年爸爸妈妈都会去一趟意大利,只为与她见一面。
一旁的时霖将时师的行李箱从司机手中接过,看着这一幕笑道:“妈,外面冷,快让小师进屋去暖和暖和。”
周倩当即擦了擦泪,牵着时师不撒手的朝屋里走去。
暖气怡人的温度叫人熨帖,熟悉的家具,熟悉的人,她坐在沙发上只觉放松。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她眉目放松的接过周倩递来的苹果块,插上竹木牙签,刚要送进嘴里。
就听一个苍老、带着嘲讽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还回来做什么,死外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