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扯过他手里早就倒干净的纸壳,“你干什么?!
吸毒啊?”
我又看了眼纸壳,上面写着阿咖酚散。
他微微皱了眼,反应过来似的,“……不,这,这是头痛粉。”
“医生叫你吃了吗?”
我还以为是他病急乱投医或者是发烧导致头痛,结果他告诉我,他头痛很久了,每次痛得想往墙上撞,吃这个才会缓解。
他这话像擒住了我的心脏,只留给我不知所措。
我压制不住怒气和无奈,冷眼看着他,“真是没救了,我要给爸妈说。”
他哀求似地看着我,“别……他们会……”他们会担心的。
好家伙,这回倒想起爸妈来了,早干嘛去了?
我把手里的薄纸壳撕得稀碎,来缓解自己的语气,“不说可以,你必须每天都得完成我布置的作业。”
“嗯。”
他应声。
“马上就要高考了,学习还得再抓抓,说不定就能考个好大学呢。”
实际上我也不想让爸妈操心,作为长子,照顾好弟弟是我的责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连刀子都敢往手腕上割,彻底颠覆了那个和我打架骂着喊疼,但不会求饶的弟弟。
起因是我叫他别撕倒刺,看见他手腕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白色凸痕,像是江无二无声的求饶。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语气生硬,“什么时候弄的?”
我满脸涨红,随时准备骂他的模样。
那小子只是坑坑洼洼说出几个字,“比较久了。”
我才醒悟过来他的抑郁或许不是从高三开始的,他是不想让我担心才说的“比较”,实际上是——很久了。
我无声地喘气,气愤在我心口挤压,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明明那么久了,我却一概不知。
我问,“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那我给爸妈说。”
他没反应,缓了一会儿才说,“就是想感受一下。”
你们听听,像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还是他比较任性,想感受一下就割得满手都是。
我简首无语到想发疯:“你有病吧?
这有什么好感受的?!”
差点忘了,他是真有病,我理亏,语气放缓和了一点,“割着你不痛吗?”
他还是面无表情,好似觉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样。
事情己经发生了,就算告诉爸妈还不是让他们白白操心,再说了,我是哥哥,这点事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
当他回到房间后,我拿起厨房的小刀,用拇指试了试刀刃的锋利程度便往手背上割,我不是有病,我只是想知道到割多深能割出那种疤痕,他是有多想死才义无反顾地割那么多。
当天晚上他没背着我睡觉,而是若无其事地翻手机,我凑到他跟前,“对了,你有没有那个肖家运的联系方式啊?”
他划手机的手停了下来。
“你跟人家聊过天吗?”
他没看我。
我还商量着和他说,“我看看你手机呗。”
换做以前我一把就抢过来了,才不会好声好气地这样跟他说话呢,可能是知道我想跟他聊什么,他的心里燃起了一点小火苗,问,“干嘛?”
他握着手机的手捏了又松,我觉得这不是警惕的姿势,便顺势拿过他手机,“不干嘛,就是看看……”说着就点开了QQ,找到了“肖家运”,点进了聊天界面。
好家伙,不看还不知道呢,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上高二才主动加的人家QQ。
肖家运:你是?
52:江无二。
肖家运:你作业写完了吗?
52:还在写。
肖家运:写完借我看看。
52:好。
肖家运:你作业写好了吗?
52:嗯。
肖家运:你身体不舒服吗?
52:嗯。
肖家运:去医院看了吗?
肖家运:你怎么了?
怎么请那么久的假?
肖家运:未接听,点击回拨。
我偷笑,真是奇了怪了,喜欢人家又不主动找人家,又不回人家电话。
他平平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很木讷,大脑像宕机了一样,但我能从他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他想问——你笑什么?
我咋了咋舌,略带责备,“不跟人家多聊几句啊?”
“人家还给你打了电话也不知道接。”
我笑出声来,没有反唇相讥,“装清高啊?”
他撇过头,像是没有勇气回答我。
“他怎么想的抄你作业?”
我又笑着抖肩,“合着他成绩也不好啊?”
他仍然沉默着,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我意识到沉默不是金,是把我们越隔越远的虚无时我就在不断地打碎沉默,功夫终不负有心人,也能换来他的惜字如金。
“不。”
他说。
“不什么?”
我像是抓住了希望,循序渐进地问,“是他成绩比你好点呢?
还是说你成绩比他好?”
“他不爱写作业。”
他说。
就冲他憋出的这句话,我就觉得咱们肖家运不简单。
看着他牵起的嘴角,那个熟悉又稀有的笑容,我又逮住机会问,“你喜欢他什么?”
“不。”
他说。
“是不说还是不好说?”
我继续引导他,“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没有接话,又想用“沉默”打发我,他不说,那我就不问,我才不好奇呢。
怎么可能,他是我弟,我能不好奇吗?
只是我知道,就他这个状态,从他嘴里硬撬也撬不出什么话来。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地问,“我想问你,为了肖家运你能不能活下来?”
当下我只是尽可能多地去挖掘一些能够留下他的东西,让他有所留念的东西,让他不至于傻傻地呆在黑暗的床上一动不动,让他不至于再想着割腕,吞药或者其他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所以手机上的QQ通话己经先一步拨出去了。
我一躲,他没能成功夺走手机。
我们就像有很大过节的仇人迫不得己要和好,所以他连表情都不屑于给。
可能实在不知道怎么阻止我,才蹦出没有丝毫感情的话:“别烦人家。”
我屏住呼吸长出一口气,耐心己被他不争气的样子透支,没丝毫人情味地冷眼相对,“打个电话能有多烦?”
他那会儿低着头估计是觉得我烦。
然后他呼吸仓促,像有一团棉花堵住他喉咙口似的。
吓得我立马摁掉QQ通话,给他接了杯热水来,就他喝水的间隙,我条件反射似地顿悟:“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