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沈清欢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
后视镜里,三辆黑色奔驰刺破雨幕紧咬不舍,车灯在积水中折射出狰狞的光。
她猛打方向盘拐进岔路,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
远处废弃加油站的霓虹招牌在雨中忽明忽暗,像只充血的眼。
引擎突然发出濒死的呜咽。
沈清欢重重捶在仪表盘上,抓起高跟鞋踹开车门。
雨水瞬间浇透真丝礼服,缠在腿间的衣料让她踉跄着撞上生锈的油泵。
"嗒。
"金属打火机擦燃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顾承泽倚着斑驳的承重柱,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头。
火星明灭间,他眼底泛着捕食者的幽光:"沈小姐连逃跑都这么..."他轻笑一声,"风情万种。
"沈清欢反手握住油枪,冰冷的铁锈渗进掌心:"顾总追人的方式真是别致。
"她余光扫过加油机液晶屏,1997年的日期定格在某个雨夜。
"不如你父亲的手段别致。
"顾承泽从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合同,"令尊用你做抵押时,可没说过他的女儿是只会挠人的猫。
"羊皮纸在雨中舒展,右下角"沈清欢"三个字正被雨水慢慢晕开。
沈清欢瞳孔骤缩。
那个签名...分明是十八岁生日时父亲让她在空白纸上练字的笔迹。
记忆突然割开雨幕——父亲书房彻夜不灭的台灯,保险柜里带酒气的叹息,还有他临终前攥着她手说的"小心顾...""小心什么?
"顾承泽不知何时逼近,带着松木冷香的手指捏住她下颌,"小心这个?
"他忽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狰狞的刀伤在雨水中泛着粉白:"拜令尊所赐,这道疤每逢雨夜就会疼得发疯。
"加油站的古董挂钟突然敲响,沈清欢浑身一颤。
1997年9月17日23:55,这是父亲公司破产那晚!
她终于看清合同角落的防伪钢印——那家二十年前就被收购的会计师事务所,去年才被顾氏集团收入囊中。
"伪造合同是刑事犯罪。
"她突然轻笑,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顾承泽心口的疤,"顾总要不要猜猜,当年捅刀的人为什么偏了一寸?
"远处传来警笛嘶鸣,顾承泽眼神骤变。
沈清欢趁机将油枪抵在他喉间:"加油机地下储油罐还剩三吨汽油,顾总想不想看烟火?
"她摸出方才从跑车储物箱顺走的Zippo,拇指按在齿轮上。
雨幕中突然刺进两道远光灯,老迈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驻。
车窗降下,白发管家举着鎏金请柬:"顾先生,老夫人请您带沈小姐回老宅。
关于二十年前航运事故,她有新的证物要交接。
"沈清欢的指尖在打火机齿轮上轻轻摩挲,雨珠顺着睫毛坠落在顾承泽的喉结。
她突然注意到油枪软管正在诡异地蠕动——本该锈蚀的橡胶管竟像血管般泛着新鲜光泽,1997与2017的日期在加油机屏幕上来回跳转。
"刑事犯罪?
"顾承泽忽然低笑,喉结震动擦过冰凉的油枪口,"沈小姐不如问问令尊,当年在巴拿马货轮上伪造航海日志算什么?
"他抬手时袖扣闪过暗红微光,正是沈家祖传的鸽血红宝石,三年前就该随父亲骨灰入殓的传家宝。
沈清欢瞳孔紧缩,耳边突然响起父亲弥留时的呓语:"密码是...九月钟声..."她猛地转头看向古董挂钟,生锈的钟摆竟映出两个重叠的倒影——一个是此刻浑身湿透的她,另一个穿着高中校服,正在父亲书房签字的自己。
"小心顾家..."两个时空的声音同时炸响在耳畔。
沈清欢突然意识到什么,染着丹蔻的指甲狠狠掐进顾承泽的伤疤:"这道伤口根本不是匕首造成的!
"她摸到凹凸不平的齿痕状结缔组织,"这是轮船螺旋桨的刮伤!
"警笛声骤然扭曲成汽笛长鸣。
顾承泽的西装在雨中泛起深蓝光泽,竟与二十年前远洋船员的制服渐渐重叠。
沈清欢腕间的珍珠手链突然崩断,雪白珠子滚落在积水里,映出无数个正在翻页的航海日志。
"住手!
"劳斯莱斯后座传来龙头杖顿地的闷响。
白发管家手中的鎏金请柬突然自燃,灰烬在雨中组成新的文字:1997.9.17 23:59 航海图坐标E79°42。
沈清欢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正是父亲临终前用怀表摩斯密码反复敲击的数字。
油枪突然自动扣响扳机,1997年的汽油汩汩涌出,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蔚蓝海水。
顾承泽胸前的伤疤开始发光,隐约浮现出半张被海水泡皱的航海图。
沈清欢终于看清另外半张图正印在自己颤抖的掌心——那是十八岁生日时父亲握着她的手临摹字帖,墨迹里竟藏着经纬度的暗纹。
"时空锚点要重置了!
"管家突然惊恐后退。
加油站的霓虹招牌迸溅出电火花,"充"字旁的丿划突然脱落,将"加油站"变成充满隐喻的"冲站"。
沈清欢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幅《神奈川冲浪里》的赝品,浪尖处永远停着一艘印有顾氏徽章的货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