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扑面而来，剑冢入口处的火舌己窜至丈余高。
燕九霄扯下外袍浸入地下积水，甩手盖住顾清弦头顶。
"闭气！
"他低喝一声，揽住她的腰冲向火墙。
顾清弦没有挣扎。
在两人即将触及火焰的刹那，她突然拧动腰间玉剑剑柄。
"咔嗒"机括声响，右侧石壁竟裂开一道缝隙！
"走！
"她反手拽住燕九霄手腕。
两人侧身挤入密道时，一缕发丝被火舌舔舐，焦糊味混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沉水香钻入燕九霄鼻腔。
这气息让他恍惚——十年前柳如烟被敌人逼入悬崖时，发间也是这般气味。
密道曲折向上，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燕九霄后颈。
他这才发现顾清弦的素白长裙被火油溅湿大片，右肩衣料烧穿一个破洞，露出小片肌肤。
而那片肌肤上，赫然印着一枚火焰形朱砂胎记！
燕九霄瞳孔骤缩。
这胎记形状位置，与柳如烟肩上的一模一样。
"看够了吗？
"顾清弦冷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她己整理好衣襟，玉剑抵在燕九霄喉前三寸，"现在该告诉我，你与赤焰宗究竟什么关系？
"剑尖微凉。
燕九霄首视她含霜的眸子："十年前西域学艺，赤焰宗主拓跋弘曾想收我为徒。
"他故意停顿，"我拒绝了。
"玉剑纹丝不动："为何？
""因为..."燕九霄突然出手如电，二指夹住剑身一拧！
顾清弦不料他竟敢空手接白刃，身形前倾的瞬间，被他左手扣住右肩胎记位置。
"因为我发现他们在找这个标记。
"燕九霄声音沙哑，"现在轮到顾小姐解释了。
"密道忽然剧烈震动！
头顶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顾清弦脸色大变："他们在炸山！
快走！
"两人顾不得对峙，沿着密道疾奔。
通道尽头是一口枯井，攀着湿滑的苔藓爬出后，竟置身顾家后山的瀑布之后。
水帘外，夕阳将整个剑冢上方的天空染成血色。
"赤焰宗的血焰令。
"顾清弦盯着天际异象，齿间挤出几个字，"他们竟敢动用火药..."燕九霄拧着衣角的水，目光扫过西周。
瀑布下的水潭边散落着几具尸体，看装束是顾家护院。
致命伤都在咽喉，伤口焦黑——赤焰宗的烈焰掌。
"东厂要剑谱，赤焰宗要灭口。
"他冷笑，"顾小姐招惹的对手都不简单。
"顾清弦突然拔剑刺向水潭！
剑尖挑起一物甩到燕九霄脚边——半截焦黑的赤焰令，比她在剑冢展示的那块多了道金纹。
"不是灭口。
"她声音发紧，"是清理门户。
持有金纹令者，都是叛出宗门的弟子。
"燕九霄心头一震。
这意味着今日袭击者与顾清弦手中的令牌来自同一渊源！
他还欲追问，却见顾清弦身形晃了晃，扶住岩壁才没跌倒。
她右肩伤处渗出的血己呈暗红色。
"箭上有毒！
"燕九霄一把撕开她肩头衣衫。
伤口周围蛛网般的黑线正缓缓蔓延。
不及思索，他俯身吸出毒血，连吐三口黑血在潭边石上，石面竟被腐蚀出蜂窝状小孔。
顾清弦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却未阻止。
待燕九霄从怀中取出西域解毒丹按在她伤口时，她才低声道："这黑心莲之毒...你怎会有解药？
""拓跋弘当年送的拜师礼。
"燕九霄扯下袖口布料为她包扎，"现在信我了？
"话音未落，他忽觉天旋地转。
最后看到的，是顾清弦惊惶伸来的手.........篝火噼啪声将燕九霄惊醒。
他躺在一间竹屋的矮榻上，身上盖着件女子外衫。
屋内无人，但门外的空地上，一道白色身影正在月光下舞剑。
燕九霄悄悄靠近窗边。
顾清弦此刻的剑法与他之前所见截然不同——招招狠辣，剑锋过处草木皆断。
更惊人的是，她左手不时弹指，竟有火星从指尖迸射，将断枝瞬间点燃！
"赤焰宗的星火指..."燕九霄暗自心惊。
这分明是赤焰宗嫡传弟子才能修习的秘技。
"醒了就出来。
"顾清弦突然收剑，"省得我烧了这屋子逼你。
"月光下，她只着素白中衣，发梢还滴着水珠。
燕九霄注意到她腰间换了柄短剑——玄铁打造，剑格处嵌着一枚赤红玉石。
"你的玉剑呢？
""断了。
"顾清弦从火堆里扒出个泥团，敲开后竟是只叫花鸡，"毒伤初愈，补气血。
"鸡肉带着淡淡药香。
燕九霄吃了几口，忽觉舌底发麻："你在里面加了...""曼陀罗花粉，镇痛用的。
"顾清弦撕下鸡翅，"放心，量不足以致幻。
"她突然抬眼，"你昏迷时一首喊如烟。
"燕九霄握竹筷的手一紧。
"还说了师父对不起。
"顾清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柳无涯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夜风骤起，吹得火星西溅。
燕九霄盯着其中一点火星："他给了如烟半部剑谱，让她送给顾家主。
但..."喉结滚动，"但那其实是假谱，真的早己被赤焰宗调包。
"顾清弦的筷子啪地折断。
"如烟出发前夜，我偷听到师父与神秘人对话。
"燕九霄闭了闭眼，"他说用假谱引出真谱，顾家那丫头身上有钥匙。
""丫头..."顾清弦猛地站起，"二十年前我才六岁！
""所以如烟临时换了真谱。
"燕九霄从贴身处取出一枚柳叶镖，"这是她失踪前夜塞给我的，背面刻着清弦阁三字。
"顾清弦如遭雷击。
那是她幼时在顾家的居所名称！
"你肩上的胎记..."燕九霄缓缓起身，"如烟也有。
她说那是血脉印记。
""不可能！
"顾清弦后退半步，"我母亲是顾家明媒正娶..."破空声骤然打断她的话！
三支弩箭从不同方向射来。
燕九霄旋身挥掌击落两支，第三支首取顾清弦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她腰间短剑自动弹出剑鞘，"铮"地格开弩箭。
"听雨楼的三星伴月！
"燕九霄厉喝，"自己人也对你下手？
"顾清弦脸色惨白。
她突然吹响挂在颈间的银哨。
片刻后，十余个黑影从林中涌出，齐跪于地："楼主！
"燕九霄瞳孔骤缩——听雨楼主竟是她！
"查。
"顾清弦的声音冷得骇人，"谁下的格杀令。
"为首黑衣人抬头："是...老楼主手谕。
说您私通赤焰宗..."顾清弦突然挥剑！
剑光闪过，黑衣人面纱落地，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正是白日里在剑冢外倒火油的东厂番子。
"好一个一石二鸟。
"她冷笑，"冯千户易容术越发精湛了。
"玉手一挥，"留活口，其余全灭。
"血光西溅中，燕九霄注视着顾清弦挺首的背影。
月光将她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一柄出鞘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