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烛夜冷椒房殿的十二对鎏金蟠龙烛台同时爆了个灯花,沈玉芙藏在翟衣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
织金盖头下缀着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在绣满百子千孙图案的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请太子殿下揭盖头——"司礼监尖细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沈玉芙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见一双玄色云纹靴停在了喜床前三尺处。
靴尖上沾着些未化的雪粒,在椒房殿的地龙热气里渐渐洇出深色水痕。
金秤杆挑起盖头时带起一阵微风,沈玉芙下意识抬起眼帘。
萧景珩站在满殿烛火中央,大婚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可那双凤眼里凝着的寒霜,却比北疆腊月的冰凌还要冷上三分。
"都退下。
"太子声音不大,却惊得满屋宫娥齐齐打了个寒颤。
待最后一道殿门合拢的闷响消散在夜色里,萧景珩忽然伸手扣住沈玉芙的下巴。
他指尖带着夜雪的凉意,拇指重重碾过她唇上胭脂。
"镇北王府的嫡女。
"萧景珩低笑一声,松手时在她腮边留下道绯红指印,"孤记得三年前春猎,你曾一箭射落我金冠上的东珠。
"沈玉芙垂眸看着落在裙裾上的胭脂碎屑,那是尚宫局特制的"凤仪红",此刻却像极了被揉碎的杜鹃花瓣。
她缓缓抬起脸,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妾身少时顽劣,幸得殿下海涵。
""海涵?
"萧景珩忽然抽走她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金翅凤凰的尾羽在烛火下划出冷冽弧光,"沈将军教的好女儿,明知东宫属意崔氏女,还敢让太后下懿旨赐婚。
"步摇被掷在青玉砖上发出清脆声响,沈玉芙看着那颗滚落的东珠,忽然想起离府前父亲说的话。
老将军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她肩上,甲胄摩擦声混着北疆特有的风沙气:"芙儿,东宫要的是崔氏盐铁之利,我们要的是三万玄甲军的活路。
"殿外传来三更梆子声,萧景珩已褪去外袍。
他中衣领口绣着暗银色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沈玉芙正要起身为他宽衣,却见太子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绢帛。
"即日起,你掌东宫印信。
"萧景珩将绢帛扔在床头,帛书边缘的云纹龙爪擦过沈玉芙手背,留下道浅浅红痕,"但记住,你只是父皇塞进东宫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