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鹰佣兵公会的石质门楣上，铁制鹰徽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林恩的指腹摩挲着腰间的羊皮纸，任务卷轴边角被磨出毛边，”护送商队穿越毒雾森林“几个烫金大字旁盖着褪色的铜纹印章——最低阶的任务，报酬却足够在黑巷换三晚带屋顶的床铺。
“别对着印章发呆了，共生者。”
薇拉的藤蔓状发丝扫过他手背，这位总穿着墨绿长袍的魔女正往药瓶里倒某种荧光绿的液体，“商队半小时前就催过三次，说他们的货物比圣座主教的耐心还经不起耽搁。”
老K的机械义肢重重砸在吧台上，震得酒瓶里的蜥蜴眼球标本打转：“货物？
我赌是走私的魔物幼崽。
上个月接的铜纹护送，雇主说运的是香料，结果木箱里爬出三条没睁眼的血爪狼崽子。”
他扯掉皮袋喝了口朗姆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胸***错的疤痕上，“不过这次嘛…”他斜睨林恩的眼罩，“雇主指定要带个共生者，说是森林里的毒雾对魔物契约者更‘友好’。”
林恩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银哨——那是妹妹阿莎七岁时在溪边磨的，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刻痕。
自从三年前教会焚烧他的村庄，这枚银哨就再没发出过声响。
他将眼罩又扯紧几分，遮住右眼上方蔓延至鬓角的灼伤疤痕，那里今早新长出三根银灰色的绒毛。
商队集结点飘着三盏猩红风灯，十辆covered马车旁站着五个腰佩短刀的护卫，领头者的皮甲上烙着褪色的圣座十字徽记。
林恩的后颈骤然发紧，夜枭的魔力在血管里泛起冷意——圣座教会的人，居然会雇佣共生者？
“林恩先生？”
护卫队长递出一卷染着霉斑的地图，目光在他眼罩上停留半秒，“过了雾林边缘，沿旧商路走十二里，中途会经过‘断指碑’……”“省省吧，我们比你清楚毒雾森林的规矩。”
洛璃不知何时挂在马车顶篷上，蛇人混血的尾椎从裙摆缝隙探出，正用舌尖舔舐一枚偷来的红宝石戒指，“遇到腐毒花就撒硫磺粉，听见三声狼嚎就往东南跑，还有——”她突然凑近林恩，瞳孔在晨光中缩成竖线，“别让你的夜枭在毒雾里待超过半个时辰，否则它会想吃掉你的脑子哦。”
商队在正午踏入毒雾。
潮湿的腐臭钻进鼻腔，林恩的夜枭瞳孔自动切换成竖线，视野边缘泛起淡蓝色的魔力波纹——那是契约魔物在标记可吞噬的能量源。
走在最前的老K突然抬手，义肢上的圣痕纹路亮起微光：“前面有动静，不是风。”
薇拉的藤蔓从袖口滑出，在地面扫出复杂咒文：“五只血爪狼，还有…等等，它们的魔力波动很奇怪。”
她忽然转身揪住洛璃的衣领，“你是不是没说雇主隐瞒了什么？
这些狼的核心被圣痕术改造过！”
洛璃吐着蛇信轻笑：“哎呀，被发现了？
雇主说‘可能会遇到几只不听话的小宠物’，谁知道教会的‘小宠物’是铁牙死士呢？”
林恩的眼罩下传来灼痛，夜枭的意识在脑海中翻涌。
透过魔物视觉，他看见雾中浮现五双泛着金属光泽的兽瞳，狼爪尖端凝结着暗紫色毒液——确实是血爪狼，却被圣座技术抽去了痛觉，脊背上还嵌着刻满咒文的铁刺。
“保护马车！”
护卫队长的刀刚出鞘，最前排的狼己经扑到他喉前。
林恩的石刀先于意识出鞘，银灰色魔力在刃口凝聚成夜枭虚影，狼首落地的瞬间，他听见老K的咒骂：“见鬼！
它们的核心被固定在脊椎里，没法一击致命！”
义肢的锁链砸进第二只狼的胸腔，老K拽着怪物甩向雾墙：“薇拉！
用毒藤缠住铁刺，那些是魔力传导枢纽！
洛璃，你去车顶对付想跳车的！”
林恩的刀刃划过第三只狼的腹部，腐臭的黑血溅在眼罩上。
夜枭的羽毛从他耳后迸发，指尖长出锐利的爪尖——契约正在失控。
他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银哨在胸前发烫，恍惚间听见记忆中妹妹的笑声：“哥哥，痛的话就吹哨子，阿莎会帮你打跑坏人……”“林恩！”
薇拉的藤蔓缠住他即将完全兽化的手臂，“别被魔物意识吞噬！
这些铁牙死士的核心在腰椎第三块骨节，用你的声波共振！”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林恩将石刀插入地面，魔力顺着刀刃炸开。
夜枭的尖啸化作肉眼可见的银灰色涟漪，五具狼尸的脊椎同时迸裂，嵌在其中的圣痕铁刺发出蜂鸣。
最后一只狼在爆炸中炸成碎肉，腐臭的雾气里，却传来更沉重的脚步声。
老K啐掉嘴角的草茎，义肢的圣痕纹路亮如白昼：“不是狼…是穿着圣痕铠甲的家伙。”
他望向雾中逐渐清晰的轮廓，十二道披着锈迹铠甲的身影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脚印，“教会审判官的首属卫队，铁牙死士的本体——人类。”
林恩的手指扣紧银哨，眼罩下的瞳孔收缩。
为首者的铠甲胸口嵌着半枚魔物核心，正是三年前焚烧他村庄的圣座烙印样式。
胸腔里的夜枭发出饥渴的低鸣，这次不是因为战斗，而是因为……“共生者。”
审判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腰间的铁盒剧烈震动，里面装着二十七个共生者的魔物核心，“你的契约魔物很美味，我会把它的核心放在第28格，和你妹妹的凑成一对。”
银哨在掌心留下血痕。
林恩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夜枭的羽毛瞬间覆盖半边身体，石刀在魔力中化作漆黑的喙状利刃。
薇拉的藤蔓及时缠住他的腰，却被甩飞撞在马车上：“别冲动！
他们是故意引你失控——”“妹妹……”林恩的声音混着魔物的嘶鸣，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燃烧的木屋、阿莎被拖走时掉落的银哨、教会骑士铠甲上的十字徽记，“把她还给我——”审判官的铠甲骤然亮起圣痕光芒，十二道净化之雷在雾中凝聚。
老K的锁链缠住林恩的腰往后拽，洛璃趁机甩出麻痹毒素：“***！
现在冲上去就是找死——商队的马受惊了！”
惊马的嘶鸣盖过雷声，三辆马车在毒雾中失控打转。
林恩的视线掠过某辆马车敞开的篷布，里面堆放的不是货物，而是十二具嵌着圣痕铁刺的人类尸体——和当年村庄里的村民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薇拉扶着马车喘息，藤蔓尖端滴着黑血，“根本不是护送货物，是运送‘铁牙死士’的原材料。
教会在拿平民做实验……”审判官的雷矛己经掷出。
林恩在最后一刻侧身，雷光擦过肩膀，在他新长出的羽毛上烧出焦痕。
夜枭的意识即将完全占据上风，他低头看见银哨还紧紧攥在掌心，妹妹的笑脸在眼前闪过——然后，他听见了三年来第一次清晰的哨音。
不是来自他手中的银哨，而是来自审判官腰间的铁盒。
某枚核心正在发出高频震动，和他的银哨产生共鸣。
洛璃不知何时绕到敌人后方，指尖正按在铁盒的锁扣上，蛇信舔过唇畔：“林恩！
看核心编号！
第27号…是你妹妹的夜枭核心吗？”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林恩看见记忆中阿莎的笑脸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某个戴着圣痕铠甲的少女身影，她的铠甲胸口，嵌着半枚和夜枭同源的核心。
银哨的共鸣越来越强，审判官突然发出惊恐的嘶吼：“你竟敢触碰圣物！
这些核心里封存着共生者的记忆碎片——”“哦？”
洛璃的指尖闪过微光，铁盒里的核心正在融化，“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比如，看看这位审判官先生最害怕的秘密？”
她突然抬头望向林恩，竖瞳里泛起异样的光，“快跑！
他在召唤‘圣痕巨像’的投影，这片森林撑不住——”老K的义肢狠狠砸在林恩后背：“发什么呆！
往雾林深处跑，那里有领主级魔物的领地，教会不敢追太深——”毒雾中升起刺目的金光，审判官的铠甲裂成碎片，露出底下布满圣痕的躯体。
他的双手化作金属巨爪，地面在重压下龟裂，而林恩最后看见的，是洛璃指尖握着的半枚核心，上面隐约刻着“阿莎·27”的字样。
夜枭的尖啸穿透毒雾。
当林恩再次睁眼时，他正趴在腐叶堆里，右脸贴着冰凉的断指碑——商队任务里提到的地标。
薇拉的藤蔓缠着他的手腕，老K靠在树旁检查义肢的裂痕，洛璃则坐在碑顶，把玩着那枚融化一半的核心。
“醒了？”
洛璃晃了晃核心，里面倒映出扭曲的圣座十字，“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偷走你妹妹的记忆——”她突然凑近，蛇信几乎贴上他的鼻尖，“不过，我在审判官的核心里看见有趣的东西哦。
你妹妹还活着，而且…她现在戴着和你同款的眼罩呢。”
银哨从林恩掌心滑落，滚进布满青苔的断指碑裂缝。
碑上的古老文字在夜枭魔力中显形，那是千年前界神信徒的警示：“当银哨与核心共鸣时，裂隙将为共生者敞开。”
远处，毒雾中传来教会追兵的诵经声。
老K啐掉沾血的草茎，义肢锁链缠上腰间：“下一站，灰鹰公会。
我要查查最近所有和圣座相关的悬赏——”他瞥向林恩逐渐消退的羽毛，“尤其是那些标着‘铜纹’，却藏着血爪狼的任务。”
薇拉递来一瓶抑制契约的药液，指尖的叶片轻轻颤抖：“喝下去，你的兽化速度比上周快了三倍。”
她忽然压低声音，“刚才在断指碑，我感应到裂隙的波动…教会的净化计划，可能和复活界神有关。”
林恩接过药瓶，却盯着洛璃手中的核心。
妹妹的名字像根毒刺扎在喉间，三年来第一次，他清晰地听见夜枭在脑海中说话——不是饥渴的嘶吼，而是某个小女孩的抽泣声。
“下一次，”他擦去嘴角的血，重新扣紧眼罩，“我要亲自打开那铁盒，不管里面是记忆，还是陷阱。”
毒雾在风中翻涌，断指碑的阴影里，某个金属物体正在蠕动。
那是审判官遗留的圣痕铁刺，此刻正缓缓扎入腐叶，吸收着夜枭滴落的血液——在它尖端，一抹银灰色的绒毛悄然生长。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