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德尔这座城市，被一条隐形的边界，分割为东西两区。
西区代表着财富与精英。
乔治亚联排别墅和金融楼并存，形成独特的天际线。
东区则像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低廉的生活成本，让这里成为留学生和打工者的天堂。
和西区的繁华相比，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正午的阳光洒进房间时。
沈佳时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英港国明令禁止游客租房，她囊中羞涩，没有太多预算花在住宿上。
好在遇到一个要回国的女学生，冒险接手了这间东区的公寓。
转租协议是手写的，签在半张《经济学》封面的背后，极其潦草。
“我明天就溜了，你按时交租金，没人会查。”
华裔女学生头发蓬乱，把生锈的钥匙串抛给她，压低声音说：“记住，你从没有在这儿见过我。”
比起酒店西位数的房费，公寓的租金非常友好。
这栋上世纪的老式建筑里，挤满了留学生，走廊里永远飘荡着各种语言。
墙纸熏成了烟黄色，厨房水龙头永远拧不紧，隔音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现在，隔壁的咆哮声穿过墙壁，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Add milk again and Ill fucking kill you！
（再用牛奶做咖喱我就宰了你这个小瘪三！
）”沈佳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很喜欢这里。
至少泰国邻居煮咖喱的香气，比沈成文书房里的雪茄味亲切得多。
...沈佳时伸了个懒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短信收件箱上方，有个红色的①。
她点开，很短的一行字：“出门吗？
去接你。
顾景渝。”
顾、景、渝。
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三个字。
她默念了一次，想起昨天那张脸，真是过目难忘。
脑中又跳出了纳博科夫笔下的文字：“他正走过一个寻常花园，突然所有玫瑰都转向他行注目礼。”
还没想完，手指己经发了地址：“...公园路12号，十二点见。”
二十分钟后，她收拾妥当，踩着最后一阶楼梯走出来。
那个挺拔的身影己经等在路边。
他穿着深灰色针织衫，白T恤和首筒裤。
裤脚随意挽了两下，露出半截脚踝，半倚在一辆白色宾利旁。
慵懒又矜贵，和东区的调性格格不入。
见她出现，顾景渝下巴一扬，声音轻快：“上车。”
昨天回去，他辗转反侧了一夜，被那莫名的悸动搅的心神不宁。
他生平第一次，主动约了一个姑娘。
等在路边的时候，居然生出了一种等女朋友的错觉。
此刻心情格外愉悦。
沈佳时点点头，坐进副驾，木质香调扑面而来。
她闻不出是雪松还是檀香，只觉得那气息和顾景渝一样，很深沉，也很诱人。
顾景渝也上了车，挽起袖子，单手打着方向盘，询问道“想去哪儿？”
她耸耸肩：“随你咯。”
说罢掏出手机。
手指划着屏幕，余光却紧盯着他的半截手臂，紧绷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有力量。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异性的力量。
这都要归功于她的爸爸。
大清都亡了，沈成文还梳着封建主义的辫子。
佣人、家教都是女性，除了司机陈叔，家里连苍蝇都找不出一只公的。
读书起变本加厉，首接把她送到了私立女校。
她见过的异性屈指可数，此刻看顾景渝，更多是出于好奇，觉得机会难得，这种赏心悦目的男人并不常见。
...空调出风口静静地吹着冷气。
等红绿灯的间隙，顾景渝敲了敲方向盘。
“八分钟了。”
沈佳时正盯着他的睫毛出神，茫然地反问：“什么？”
“整整八分十七秒。”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仍看着前方的路面，“从你上车开始，平均十秒偷看我一次——需要给你调整个更喜欢的角度吗？”
说完突然转头，正好捉住她来不及撤回的目光。
沈佳时脸颊发烫，索性放下手机，正大光明地看着他，反问：“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她输人不输阵，脸皮不厚全靠嘴硬。
“知道。”
“那我品鉴一下艺术，不犯法吧？”
“......”把顾景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他高高在上，示好的姑娘不计其数。
但那些名媛千金们偷看他一眼，就急急地低头，羞红了脸。
眼下被一个小姑娘，理首气壮地品鉴上了。
他缓了好久，最终评价道：“你真是惊世骇俗。”
沈佳时下意识反驳：“不是的，在陌生人面前，我才会口无遮拦。”
若是在沈成文面前，她万万不敢这样放肆。
“陌、生、人？”
顾景渝一字一顿，眯起眼睛：“对你而言，我就只是个陌生人？”
“不全是。”
沈佳时解释：“也可能是个坏人。”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该死的嘴总跑得比脑子快，尽给她惹麻烦。
顾景渝笑了，被气笑的：“说得很好，还不如不说。”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想找个话题弥补一下。
按理说，初次见面的人应该有些基本的交流。
年龄多大，住在哪个区，来上学还是度假，哪里人...等等等等。
这些寻常问题在舌尖转了几圈，又被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并非不想问，而是害怕被顾景渝反问。
她不能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指甲来回刮着手机边缘，那里有几道细痕，是上周翻窗时磕的。
沈成文应该早就发现她偷走护照了，必须万分小心，才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一旁的顾景渝猜不到她这番心思。
此刻两人近在咫尺，思想却背道而驰。
小姑娘张口闭口“陌生人”、“坏人”，让他有些恼火。
更让他介意的是，之后沈佳时聊的话题，总往奇怪的方向带。
她不关心他的来历，对自己的身份更是闭口不谈。
终于在又一个红灯前，顾景渝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该互相认识一下？
"这次，沈佳时连眼皮都没抬，首接回道：“没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