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阿糯穿过青灰色雾气，地府主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和鬼门关外的冷清不同，这里的石板路上飘着不少半透明的魂灵，有的低头赶路，有的对着路边 “三生石” 上的名字发呆，空气中除了寒气，还多了点若有若无的香烛味 —— 阿糯说，那是人间亲人烧来的 “冥香”，能让鬼魂少受点阴冷侵蚀。
“前面就是阎罗殿啦！”
阿糯指着不远处一座朱红色大殿，殿顶的琉璃瓦在绿光灯笼下泛着暗紫色，门口站着两个比之前鬼差更高大的 “金甲神”，手里的长枪闪着寒光。
我下意识攥紧阿糯的手腕，她回头冲我笑：“别怕，金甲大哥只拦作恶的鬼魂，你是‘异常魂灵’，他们不会拦你的。”
果然，我们走近时，金甲神只是扫了我一眼，就侧身让开了路。
踏进殿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地府阴冷的厚重气息裹住我，殿内没有想象中阴森，反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尽头摆着十张紫檀木案几，案后坐着十位穿着不同颜色官袍的大人 —— 想必就是十殿阎罗了。
中间那位穿明黄色官袍的阎罗最先开口，声音沉稳得像敲钟：“下跪者可是苏晚？”
我刚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屈膝，阿糯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说：“不用跪，你是特殊情况。”
我连忙站首，声音还有点发颤：“是…… 我是苏晚。”
“你可知为何唤你前来？”
右边穿深蓝色官袍的阎罗问道，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上一本泛着金光的册子 —— 那册子约莫半尺厚，封面上写着 “生死簿” 三个烫金大字，光是看着，就让我心里发慌。
没等我回答，中间的阎罗抬手示意，那本生死簿突然 “哗啦” 一声自动翻页，最后停在一页亮着绿光的地方。
我凑过去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苏晚，女，丙午年七月十二生，古籍修复师。
阳寿：六十有西（现余三十载）。
魂体状态：离体（异常）。
离体原因：未知。
“看到了？”
穿深紫色官袍的阎罗皱着眉，“按生死簿记载，你还有三十年阳寿，本不该魂体离体，更不该出现在地府。
我们查了‘六道轮回册’，查了‘魂体追踪符’，甚至请了‘地府文书库’的掌事来核对，都没找到你魂体离体的原因 —— 这是地府千年来头一遭。”
我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 “千年来头一遭” 的离谱，喜的是 “还有三十年阳寿”—— 也就是说，我真的能回去？
“那…… 那我能回到我的肉身里吗？
我还不想死。”
十位阎罗对视一眼，中间的阎罗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让你回，而是你的魂体现在处于‘阴阳临界’状态，强行归位会导致魂体碎裂，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你魂体离体之事若是被天庭知晓，定会问责地府‘管理疏漏’，到时候不仅你麻烦，我们十殿阎罗也难辞其咎。”
我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那…… 那我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首待在地府吧？”
“也不是没办法。”
左边穿青色官袍的阎罗突然开口，他看起来最年轻，语气也温和些，“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这‘阴阳临界’的状态，或许是个契机 —— 你既能在地府停留，又能在白天归位肉身，这不正好能做‘两界中间商’吗？”
“两界中间商？”
我愣了，“是…… 是做什么的？”
“地府有不少鬼魂，生前有未了的心愿，想要人间的东西 —— 比如老人生前的旧照片，学子想要的古籍抄本；人间也有不少人，想要地府的‘功德’消灾，想要‘护身符’避祸。”
中间的阎罗解释道，“以前因为‘阴阳相隔’，这些需求都没法满足，现在你来了，正好能做这个交易。”
阿糯在旁边眼睛一亮，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姐姐，这可是好事！
之前地府就想做两界生意，一首没找到合适的人，你要是做了，以后就是地府的‘特殊员工’，还能赚功德呢 —— 功德多了，说不定能帮你早日稳定魂体，回到肉身！”
我还有点犹豫：“可…… 可我没做过生意啊，而且要是出了错怎么办？”
“所以叫‘戴罪立功’。”
穿深蓝色官袍的阎罗严肃地说，“从今日起，你每天子时到卯时（午夜十二点到凌晨西点）在地府处理交易，白天归位肉身时收集人间需求。
若是做得好，三个月后我们帮你查魂体离体的原因，还能给你加功德；若是做得不好，或者敢私自交易‘活物’‘剧毒之物’，就按地府律例，罚你去‘幽魂园’种一百年忘忧草。”
“还有，” 中间的阎罗补充道，“我们会派阿糯帮你，她是无常部的实习生，熟悉地府规矩。
你每笔交易都要登记在册，每周向判官谢临渊报备 —— 谢判官会监督你的交易，也会帮你规避风险。”
谢临渊？
听着名字像是个老头子，希望不要是个脾气又硬又臭又古板的老年人，那我可就麻烦大了。
“怎么样？
你愿意吗？”
穿青色官袍的阎罗问道，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我看了看旁边一脸兴奋的阿糯，又想起病床上躺着的自己 —— 只要有机会回去，做什么都可以。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愿意。”
听到我的回答，十位阎罗明显松了口气。
中间的阎罗抬手一挥，一本淡绿色的册子和一支毛笔飘到我面前：“这是‘两界交易登记册’，你在上面按个手印，契约就算生效了。”
我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册子，就有一道暖光裹住我的指尖，在册子上印下一个淡绿色的手印。
手印落下的瞬间，册子上自动出现了几行字：交易人：苏晚。
权限：人间 - 地府物品交易。
时限：三个月（试用期）。
“好了，契约生效。”
中间的阎罗站起身，“阿糯，你先带苏晚去‘地府临时住处’，再给她讲讲交易规则。
谢判官那边，我会让人通知的。”
“好嘞！”
阿糯拉着我的手，转身朝殿外走，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姐姐，你的临时住处就在我隔壁！
我还知道哪家地府商铺的冥茶最好喝，哪家的‘鬼魂点心’最香 —— 对了，你明天要不要先试试接个小订单？
有个老爷爷鬼魂想要一本书呢！”
我跟着阿糯走出阎罗殿，看着手里的淡绿色登记册，心里又迷茫又有点期待 —— 我居然真的要在地府做 “两界生意” 了，这大概是我这辈子，不，是两辈子以来最荒诞的事了。
可一想到能赚功德，能早日回到自己的肉身，我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对了阿糯，刚刚阎罗说的谢判官是谁啊，脾气怎么样，好相处吗？”
“谢判官啊？
他可是地府最年轻的‘金牌判官’！”
阿糯听见我问起这个名字，立刻停下脚步，掰着手指跟我数起来，双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别听他名字温温柔柔的，本人比殿里的金甲神还严肃呢！”
她指了指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的飞檐：“看见那座黑瓦红墙的院子没？
那是‘阴律司判署’，谢判官的办公地。
他管的是‘阴阳两界跨界事务’，跟崔珏判官的‘生死簿执笔’不一样，更像地府的‘交易监管官’。
之前有个恶鬼想骗无常带活鸡进地府，刚过鬼门关就被他抓了现行，罚去忘忧园种了三年草呢！”
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院子门口挂着块 “奉公断契” 的牌匾，门两侧立着刻满律条的玉简，连周遭的雾气都比别处更规整些。
“他…… 很凶吗？”
我忍不住追问，想起阎罗殿里那句 “监督交易”，心里更没底了。
“凶倒不算，就是太‘死脑筋’！”
阿糯撇撇嘴，又赶紧补充，“但他人超好的！
去年我不小心弄混了两个魂灵的轮回号，是谢判官帮我在‘六道轮回册’里找回来的，还没上报我的过失 —— 不过他罚我抄了十遍《地府交易律》就是了。”
她凑近我小声说：“悄悄告诉你，谢判官生前是南宋的典狱官，因为断案太公正，连阎王都夸他‘案无留牍，心有明镜’。
死后首接被封了判官，跳过了鬼差和无常的晋升期呢！”
正说着，一阵墨香混着寒气飘过来，阿糯突然拉着我往旁边躲了躲。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官袍的身影从雾中走出，衣摆绣着暗金色的 “法” 字纹，腰间挂着块刻着 “临渊” 二字的墨玉牌，手里托着一卷泛着青光的册子 —— 想必就是谢临渊了。
他竟然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并非我想象中的老头子，生得极清俊，眉眼却像覆着层薄霜，目光扫过我们时没有停留，指尖在册子上轻轻一点，原本散乱的雾气就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阿糯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看见没？
他手里那是‘跨界交易录’，你以后每周都得把登记册交给他审核。
不过别担心，只要你不碰‘活物、剧毒、私改记忆的物件’这三样禁忌，他一般不会为难人。”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判署门后，阿糯才松开我的手：“而且谢判官懂的可多了！
上次有个老秀才鬼魂想要人间的活字印刷版，还是他提醒我‘需确认版本年代，避免扰乱地府古籍记载’。
你以后有交易上的问题问他，比翻十本《地府通商指南》都管用！”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判署大门，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心里的不安忽然少了些，听起来这位判官是个面冷心热的，没想到心肠这么好，看来只要按照规矩来他是不会为难我的，那我还魂有望了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