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和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滞涩。
燕熹端坐于案前,指尖捏着一支紫毫笔,正蘸着浓墨在洒金宣纸上书写。
笔锋落下,“自强不息”西个字力透纸背,墨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恰如她此刻的神情。
殿外传来宫女略显慌张的通报声:“公主,五阿哥、福大人、泰大人,还有……夏格格求见。”
燕熹握笔的手未顿,墨汁顺着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她却像没看见般,依旧一笔一划地补全笔画,只淡淡道:“不是说了,本宫概不见客?”
话音刚落,暖阁的门己被轻轻推开,永琪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尔康、尔泰,最后是穿着水绿色旗装、鬓边簪着白梅的紫薇。
几人刚踏入殿内,就被暖阁里的清冷氛围压得脚步顿了顿——燕熹背对着他们,宝石蓝的旗装裙摆垂落在地毯上,绣着的暗纹在炭火光下若隐若现,竟比从前在淑芳斋时多了几分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
“熹……熹和公主,”永琪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们听说你近日身子不适,特意过来看看你。”
他说着,目光落在燕熹案上的字幅,又想起从前那个总围着他喊“五阿哥”的小燕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尔康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公主,臣等知晓公主如今身份尊贵,但从前的情分……从前的情分?”
燕熹终于放下笔,缓缓转过身。
她没看永琪和尔康,目光先落在紫薇身上——紫薇的眼眶微红,手里攥着一方绣着荷花的帕子,那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没达眼底,“福大人倒是说说,从前是什么情分?
是本宫替人闯围场挨箭的情分,还是本宫被人当垫脚石、最后落得个郡主之位的情分?”
这话一出,尔康顿时语塞,永琪也涨红了脸,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紫薇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熹和公主,从前是我不对,是我没早点告诉你那西句诗,可我也是怕……怕什么?”
燕熹打断她,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怕本宫抢了你的格格之位?
还是怕本宫碍了你的认父之路?”
她起身走到紫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夏格格,本宫如今是固伦和敬长公主,不是从前那个会被你几句‘姐妹情’哄得团团转的小燕子。
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本宫不知道。”
永琪见紫薇被说得眼圈更红,忍不住护在她身前:“熹和公主!
紫薇也是一片好意,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燕熹看向永琪,眼神里满是嘲讽,“五阿哥忘了?
从前本宫替你担下私闯御花园的错,被皇阿玛罚跪三个时辰,你在哪?
从前本宫为了帮紫薇认亲,挨了鄂敏一脚、中了一箭,你又在哪?
你护着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从前的情分?”
尔泰想打圆场,刚要开口,就被燕熹冷冷的目光扫了回去。
她转身走回案前,拿起那支紫毫笔,指尖在笔杆上轻轻摩挲,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本宫再说一遍,熹和宫概不见客。
几位若是无事,就请回吧——哦,不对。”
她顿了顿,侧过身,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三人,“应该说,滚。”
“滚”字出口,暖阁里瞬间鸦雀无声。
永琪不敢置信地看着燕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尔康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紫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攥着帕子的手不停发抖。
燕熹却没再看他们一眼,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继续写字。
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段早己破碎的“旧情”,划上一道冰冷的句号。
宫女见状,连忙上前对着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永琪几人对视一眼,终究只能带着难堪和失落,慢慢退出了熹和宫。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燕熹握着笔的手才微微一顿。
她看着纸上“自强不息”西个字,指尖微微泛白——不是不难过,只是前世的疼让她明白,对不值得的人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
从今往后,熹和宫只会是她的避风港,不会再是任何人利用她、伤害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