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陈炀”，她的男朋友。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太阳穴，带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疼。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不是医院那片刺目的白，也不是出租屋冰冷的墙壁，
而是她住了三年的公寓——准确地说，是她和陈炀同居的公寓。
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她惯用的栀子花香薰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手机还在固执地响，
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苏清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清清，醒了吗？
”陈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前世无数个早晨一样，
“我妈让你中午过来吃饭，她炖了汤。”苏清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就是今天。前世的今天，她也是在这个时间接到陈阳的电话，也是这样一句“过来吃饭”。
那天下午，部门主管找她谈话，正式提出让她接任副主管的职位，
那是她熬了三年才等来的机会，需要立刻去邻市分公司轮岗一年。她犹豫过。
因为陈炀在本市的建筑公司刚站稳脚跟，他们正在看房，计划着明年结婚。
可陈阳当时是怎么说的？他揽着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清清，副主管而已，
有什么好争的？咱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这时候去邻市，家里怎么办？我妈身体不好，
总不能让她天天跑来给我做饭吧？再说了，女孩子嘛，稳定点好，挣那么多钱干嘛，有我呢。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眼里的漫不经心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里的雀跃。
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想起他说过“想找个能顾家的妻子”，
想起他妈妈总念叨“女人事业再好，不如嫁得好”，最终点了头。她拒绝了主管，
放弃了那个能让她职业生涯迈出新一步的机会。那之后，
她依旧是市场部那个勤勤恳恳的小职员苏清，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
每天准时下班回家买菜做饭，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而陈炀，事业蒸蒸日上，
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开始抱怨她不懂情趣，
抱怨她穿着打扮越来越像“家庭主妇”，抱怨她眼界狭窄。“你看人家林微，出国留学回来，
跟我聊项目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你呢？除了柴米油盐还知道什么？”林微，陈阳的学妹，
那个他嘴上说着“就是妹妹”，却会在她出差时陪陈炀喝酒到深夜，
会在她和陈炀吵架时第一时间出现在陈炀身边“劝和”的女孩。苏清记得有一次，
她无意间看到陈炀手机里林微发来的消息：“炀哥，我知道你心里苦，苏清姐太不懂事了，
要是我……”后面的话她没看完，因为陈炀一把就抢过了手机，
脸色难看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疑神疑鬼？微微只是关心我！”疑神疑鬼？
她想起自己放弃升职机会那天，陈阳转头就去接了林微的电话，
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微微回国了？想吃什么？我晚上请你。
”她想起自己为了给他攒首付，省吃俭用，而他却在林微生日时，
送了一条她念叨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项链。她想起最后一次争吵，陈炀摔门而去前，
那句冰冷刺骨的话：“苏清，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死气沉沉的，哪个男人受得了？
要不是看在你对我还算好的份上，我早就……”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苏清懂了。
她用三年的青春和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未来，换来了一句“死气沉沉”和满心的疲惫。
最后在那个雨夜，她加班到十点，骑着电动车回家时，为了躲避一辆闯红灯的货车，
连人带车摔进了绿化带。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脑子里闪过的，
全是主管当时惋惜的眼神：“苏清，你真的想好了？确定了？”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呢？
我一定会抓住这次的机会。“清清？你听见了吗？”陈炀的声音在听筒里拔高了些，
带着一丝不耐烦，“问你中午要不要过来吃饭。”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的迷茫和痛苦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意。“陈炀，”她开口，
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我们分手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陈炀不敢置信的声音：“苏清？你说什么？你没睡醒吧？发什么神经！
”“我很清醒。”苏清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觉得浑身舒畅，
仿佛积压了多年的浊气都被这阳光驱散了，“我不想去你家吃饭了，
也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了。”“为什么？”陈炀的语气瞬间变了，从不耐烦变成了质问，
“是不是因为昨天我跟微微出去吃饭没告诉你？我都说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苏晴，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总是因为这种小事闹脾气？”又是这样。永远是她的错。
永远是“小事”。前世的她，听到这话会立刻解释自己不是闹脾气，
会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会卑微地祈求他不要生气。但现在，
苏清只觉得可笑。“没有林微，我们也过不下去了”她淡淡地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苏清你搞笑呢？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说不合适？
”陈炀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我告诉你，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赶紧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去接你，听见没有？”他依旧用着那种命令的语气，
仿佛她的想法根本不值一提。苏清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释然，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陈炀，你是傻子吗？我说的不清楚吗？我说，分手。
”“从现在开始，我们没关系了，你的汤，留给林微喝吧。”说完，她没等陈炀反应过来，
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手机安静下来的那一刻，苏清靠在窗边，
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打开衣柜，
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其实不多，大部分空间都被陈炀的衣物和杂物占据了。
她动作麻利地将自己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把书桌上属于自己的书籍、化妆品一一打包。
书架上那本他们合照的相册，她看了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临走前，
苏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承载过三年时光的房子，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熟悉的角落，
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工作人员来的很快，他们穿着橙色的工作服，
“你好，是你叫的搬家吗？”“是我。”半小时后，哦，不，是半个多小时后，
陈炀的车准时停在了公寓楼下，陈炀在车里等了苏清下来，都一直不见动静。“这个苏清，
到底在搞什么？”陈炀等得着急，跑上了楼，紧接着，门铃就被按响了，急促而响亮，
带着主人的怒气。“苏清！你开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要这样吗？
”“苏清我告诉你，别挑战我的耐心！”“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啊，
我改还不行吗？”“苏清！你开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要这样吗？
”“苏清我告诉你，别挑战我的耐心！”“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啊，
我改还不行吗？”他的语气从愤怒到威胁，再到最后的敷衍式哄劝。终于，
陈炀的叫喊声停了。然后钥匙***锁孔的声音——陈炀有这里的钥匙。门被猛地推开，
陈阳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脸色铁青：“苏清！
你到底在搞什么……”原本装修简洁清爽的房子，此刻竟变得一片狼藉。
成对的柜子只剩下孤零零一个，歪斜地立在墙角；墙上曾经贴着的温馨贴纸被撕得七零八落，
残留的边角卷着边，像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客厅里的沙发也变了样，三人主沙发，
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单人小沙发，突兀地摆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就连地板都被撬了。
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只剩一半，果肉氧化得有些发暗；而那张曾摆在茶几中央的合照，
更是被撕得只剩下一半，照片上只剩他自己的半张脸，孤零零地暴露在那里。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而苏晴并没有回父母家，
而是在公司附近找了个连锁酒店住了下来。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也需要时间，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下午两点，手机准时响起，是部门主管李姐的电话。
“苏清，你现在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李姐的声音温和而干练。“好的李姐，
我马上到。”挂了电话，苏清深吸一口气。来了，她的机会，她失而复得的机会。
她简单补了个妆，换上带来的备用工装，镜子里的女人，眼底虽然还有些红血丝，
却眼神明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不是吗？为了工作拼尽全力，
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到了公司，同事们都在忙碌，看到苏清进来，纷纷打了个招呼。
苏清笑着回应，径直走向主管办公室。“李姐。”“来了，坐。”李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邻市分公司副主管的任命意向书，我跟总部那边沟通过了，
他们对你很满意。”苏清接过文件，指尖有些颤抖。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发光。
“清清啊，”李姐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机会不容易，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嗯，
听说你们感情很好，他在本市发展，但是你去邻市的话，可能会有点不方便。”“所以，
我想再问问你，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问题。苏晴抬起头，
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姐：“李姐，我考虑好了。”“我想去。”李姐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之前苏清虽然表现出了对这个职位的渴望，
但也隐隐透露过对异地恋的顾虑，她还以为要多劝几句呢。
“你……不再和你男朋友商量商量？”“不用了。”苏清笑了笑，语气轻松，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现在，我只想专心搞事业。”李姐惊讶地挑了挑眉，
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行！我就欣赏你这股劲儿！既然你决定了，
那就把这份意向书签了，下周一，你就可以去邻市报道了。
”“那边的同事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好好带你熟悉业务的。”“谢谢李姐！
”苏清郑重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像是在谱写一个全新的开始。走出主管办公室，苏清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准备交接。同事小张凑过来，
压低声音问：“苏清，你真要去邻市啊？那陈炀怎么办？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和陈炀快结婚了。苏清笑了笑：“我和他分手了。”“什么？！
”小张惊得差点跳起来，“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不合适就分了呗，
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清语气平淡，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了，谢谢。
”小张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没再追问，只是心里暗暗咋舌。等苏清回到酒店的时候，
接到了陈炀母亲的电话，苏清接了，不出所料的听到了陈炀的声音。“苏清，
你在闹什么别扭？”“当初房子装修我也是出了钱的，所以拿走了属于我的一半，
你没事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你什么意思？！苏清！”“还不清楚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就因为我昨天跟薇薇吃饭？”陈炀声音渐大，带来一种紧迫感，
“我都说了我们是清白的！她刚回国，我作为哥哥请她吃顿饭怎么了？苏清，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多疑？”“我再说一遍”苏晴后退一步，坐在床边，语气平静，
“陈炀，我们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微是其中一个。”“我们有什么问题？
”陈阳皱紧眉头，“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我不满什么？
”苏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个她爱了三年、付出了三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不满你总说我不懂你，可你从来没试着理解过我；我不满你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照顾，
一边嫌弃我工作不上进；我不满你嘴上说着和林微只是朋友，却在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对我却永远只有不耐烦。”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更不满我自己，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
最后却活成了你眼里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死气沉沉？”陈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死气沉沉？苏清你别凭空捏造！
我只是觉得你……”“只是觉得我不够好，配不上你了，是吗？”苏清打断他，
声音锐利如刀，“陈炀，你摸着良心说，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你觉得我这个小职员，给你丢人了？”陈炀被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在看到林微穿着精致的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