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仍堵在鼻腔里,我猛地睁开眼,
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
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我正站在熟悉的客厅里,空气中有林小满常用的那款栀子花淡香。
林小满站在我对面,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纸质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眼眶通红,
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兔子,却倔强地昂着头。“张明远,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很轻,
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在我重生归来的灵魂里炸开惊雷。这句话我听过,在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一字不差。我几乎是机械地低头,看向掌中握着的手机屏幕——2021年9月15日,
傍晚六点二十三分。冰冷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一缩。
这正是前世她提出离婚的日子,我们婚姻彻底崩解的起点。
前世三十八岁因车祸惨死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十年婚姻里所有的漠视、争吵、冰冷,
海啸般冲垮了我的神经末梢。巨大的眩晕感攫住了我。“好。”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短促得如同叹息。林小满明显愣住了,所有准备好的、用来应对我暴怒和指责的防御性言辞,
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愕和茫然。前世的我,
此刻该是如何的暴跳如雷,用刻薄的言语指责她不知感恩,
将本就脆弱的感情彻底撕碎碾入尘埃。而这一次,我只是异常平静地伸出手,
从她僵硬的指间接过那份离婚协议书。纸张微凉,带着她指尖的温度。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目光掠过那些分割财产的条款,没有丝毫停留。“笔呢?”我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迟缓地、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笔身上还残留着她常用的护手霜的淡香。我接过笔,
拔掉笔帽,笔尖落在乙方签名处,毫不犹豫地落下“张明远”三个字。笔走龙蛇,干脆利落。
我把签好名字的协议递还给她。“你…就这么同意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破碎感,仿佛精心搭建的堡垒突然失去了对手,轰然塌陷。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微微扯动嘴角,试图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不知是否成功。
林小满死死咬住下唇,嫣红的血色褪去,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她在判断,
判断我是否在酝酿一场更刻毒的讽刺。“房子归你,存款我们平分。”我补充道,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现在也可以提。
”这套承载了我们十年欢笑与冷战的房子,那些冰冷的数字,与重获一次靠近她的机会相比,
轻如鸿毛。她猛地摇头,动作大得几乎有些仓皇,一把将那份签着我名字的协议书塞进包里,
仿佛那纸张滚烫。她像逃离瘟疫般转身,快步走向玄关。“小满。”我叫住她,声音不高,
却让她疾行的背影瞬间凝固,僵在原地,没有回头。“照顾好自己。”我说完这五个字,
清晰地听到大门被关上时那一声沉闷的“咔哒”。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
砸在我重生后依旧混乱不堪的心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我脱力般重重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昂贵的真皮面料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律地撞击着,
提醒我还活着,提醒我这匪夷所思的重生是真实的。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
我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把那个曾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人,亲手推入绝望的深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我把车停在林小满工作的“创界”设计公司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车窗降下一条缝隙,
初秋微凉的晨风灌进来,带着一丝清冽。记忆的指针精准地拨回前世这一天。
她因为前一晚提出离婚而情绪崩溃,
在上午至关重要的“云巅”地产项目最终提案会上发挥严重失常,
不仅搞砸了公司寄予厚望的项目,更直接断送了她唾手可得的晋升设计总监的机会。
那是压垮她职业信心的第一根沉重稻草。街角那家熟悉的“转角”咖啡店刚刚开门。
我推门进去,浓郁的咖啡豆烘焙香气扑面而来。“一杯大杯焦糖玛奇朵,加热,全糖。
再加一个蓝莓麦芬。”我对睡眼惺忪的店员说道。这是她多年不变的早餐搭配,
哪怕我无数次嘲笑她嗜甜如命。“先生,需要写张留言卡吗?”年轻的收银女孩热情地问。
我摇摇头,目光扫过旁边插着的空白卡片。“不用,麻烦在杯子上画个笑脸就好。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
用马克笔在白色的杯壁上画下一个歪歪扭扭却充满生气的黄色笑脸。九点整,
那道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公司大楼的旋转玻璃门外。
林小满穿着一身略显严肃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试图用职业的铠甲武装自己。
但距离虽远,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微肿的眼睑,即使扑了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她脚步匆匆,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十分钟后,我通过手机软件预约的骑手,
拎着我买的早餐袋,快步走进了“创界”设计所在的写字楼。隔着一条马路,
我仿佛能想象那份带着笑脸的温暖咖啡被放在她办公桌上的情景。果然,不到五分钟,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在掌心嗡鸣。一条来自“林小满”的信息,只有短短四个字,
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疑和抗拒:“你搞什么鬼?
”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只是早餐而已,别多想。” 发送。几乎是立刻,
她的回复跳了出来,带着斩钉截铁的疏离:“我们已经离婚了。”“协议还没递交民政局,
法律上你还是我妻子。”我近乎固执地打出这行字,发送过去。这是一个借口,
一个卑微的、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关联的借口。手机沉寂了。她没有再回复。
但我透过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光,隐约捕捉到高层某个格子间里,
那个熟悉的身影端起了那个画着笑脸的咖啡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那一小口咖啡,
像一丝微弱的电流,短暂地接通了我悬着的心。中午十一点半,我再次打开手机软件,
定位到“创界”设计公司。这一次,我选择了公司附近评价最高的一家日料店,
以“重要客户答谢”的名义,预定了足够全设计部门二十多人享用的高级商务套餐。
在订单备注栏里,我特意敲下一行字:“请给设计部的林小满女士多加一份厚切三文鱼刺身,
她喜欢。” 我知道她偏爱那种丰腴肥美的口感。下午三点,办公室最易倦怠的时刻。
我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林小满”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接通。“喂?
”“张明远!”她的声音穿透听筒,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你到底想干什么?订早餐,订午餐,还指名道姓给我加菜?有意思吗?”“我在弥补。
”我对着话筒,声音低沉而清晰。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弥补?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尾音陡然拔高,“弥补什么?”“所有事。
”我吐出三个字,重若千钧。弥补那些被工作挤占的晚餐,那些被忽略的生日,
那些在她需要依靠时永远缺席的夜晚,
弥补那个将她炽热爱意一点点冷却直至冰封的、愚蠢又自负的自己。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证明通话并未中断。过了足足十几秒,
她才用一种近乎气音、充满不确定性的语调问:“你…吃错药了?”“可能吧。
”我甚至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在紧绷的气氛里显得有些突兀,
“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这不是询问,是告知。“不需要!
”她几乎是尖叫着吼出这三个字,然后“啪”地一声,通话被狠狠切断,忙音嘟嘟作响。
五点四十五分,夕阳的余晖给钢筋水泥的丛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我提前二十分钟将车停在了“创界”设计大楼正门斜对面的临时停车位,熄了火,
耐心地等待。车窗半降,晚风带着下班人潮的喧嚣涌入。六点过五分,
旋转玻璃门内陆续涌出结束一天工作的白领。很快,我看到了她。
林小满和几个同事一起走出来,其中就有那个活泼的设计助理小林。
她正侧头和同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浅笑,但眉眼间的倦色挥之不去。
当她无意间转头,目光扫过马路对面,落在我倚靠着的黑色车身上时,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了。脚步明显一顿,身体有刹那的僵硬。
她身边的同事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我推开车门,穿过下班的人流,径直走到她面前。
晚风吹起她鬓边一缕碎发。“我送你回家。”我的语气平静自然,
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用。”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生硬,试图绕过我,
“我坐地铁很方便。”“就当是…”我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目光诚恳地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一个普通朋友送你一程。这个时间点,地铁很挤。
” 我在“普通朋友”四个字上加了不易察觉的强调。她的同事小林好奇地来回打量着我们,
最终忍不住开口:“小满姐,这位是…?” 小姑娘的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前夫。
”林小满几乎是咬着牙,硬邦邦地吐出这两个字,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哇!
”小林惊讶地低呼出声,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脱口而出,“这么帅的前夫哥!
” 这无心的一句调侃,让紧绷的气氛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裂隙。我忍不住牵动嘴角,
露出一丝真实的、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谢谢夸奖。”林小满狠狠瞪了多嘴的小林一眼,
脸颊似乎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
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
在同事略带促狭的目光和小林“快去吧小满姐”的低声怂恿下,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烦躁,拉开车门,重重地坐进了副驾驶座。车门关上的声音带着闷响。
---车厢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微的送风声。
夕阳的金辉透过挡风玻璃,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我伸手,
打开了车载音响。舒缓流畅的钢琴音符如水般流淌出来,瞬间盈满了狭小的空间。
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那是我们蜜月旅行时,
在巴黎街头一家小咖啡馆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她曾靠在我肩上,
笑着说以后我们的婚礼上一定要放这首曲子。后来,我们那场仓促的婚礼上,
放的却是嘈杂的流行乐。“你还记得。”她低声说,目光依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我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目视前方拥堵的车流,“你讨厌芹菜的味道,闻到就想吐;你喜欢下雨天,
尤其是夏天的雷雨,说听着雨声睡觉特别安心;你最害怕蜘蛛,哪怕是指甲盖那么小的,
也会吓得跳起来;还有…你一直的梦想,是去冰岛,躺在玻璃屋里看漫天的极光。
” 那些被我尘封在记忆角落、一度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猛地转过头,黑亮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
还有一丝被触动的痛楚。“那为什么以前…”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以前记得,却从未放在心上?为什么知道她的梦想,
却永远用“等忙完这个项目”来敷衍?“因为我太蠢了。”我苦笑了一下,
那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愚蠢地把工作、把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事业成就,
看得比眼前活生生的、爱着我的你…重要百倍。” 我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卑劣。
车流开始缓慢移动。林小满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头转向窗外。
车厢里只剩下《梦中的婚礼》那略带忧伤的旋律在回荡。
直到车子平稳地停在她租住的高级公寓楼下。“谢谢你送我。”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
语气恢复了客套的疏离,伸手就要去推车门。“小满,”我叫住她,在她动作停顿的瞬间,
问出了一个萦绕在我心头、亟待确认的问题,“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推门的动作彻底僵住,霍然回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直直刺向我:“你怎么知道她身体不好?” 岳母林素芬的身体问题,一直是她深藏的心事,
前世直到半年后确诊晚期,我才从别人口中偶然得知。那时的她,已经独自扛了太久。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岳母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发出了警报。我面上不动声色,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自然:“上次…嗯,就是签协议那天,我看她脸色不太好,有点发黄,
就多留了个心。年纪大了,总要注意些。” 我含糊地找了个理由。“不必了。
”她断然拒绝,带着明显的防备,“我自己会处理。” 说完,她推开车门,
快步走向公寓楼明亮的入口。我降下车窗,
对着她挺直却显得单薄的背影提高声音:“记得吃晚饭!别又凑合!
” 这是我前世就发现的坏习惯,一忙起来或者心情不好,她就随便用泡面或饼干对付。
她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回头,但在玻璃感应门打开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的肩膀,
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身影消失在大厅里。回到家,
那个曾经象征着“成功”却冰冷空旷的豪宅,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灯,
而是走到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璀璨却遥远的万家灯火。然后,我打开电脑,
浮中积累的所有人脉资源——那些曾经被我视为登高阶梯的联系方式、项目信息、行业秘辛。
前世,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在金钱和权力的阶梯上疯狂攀爬。
三十八岁坐拥上市公司副总头衔,年薪千万,代价是彻底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健康,
最终在车轮下结束了短暂而可悲的一生。这一次,我要换个活法。
手机刺耳的***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王总”——我那个永远把“公司利益高于一切”挂在嘴边的顶头上司,
擎天集团的CEO。我按下接听键,
王总那标志性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砸了过来:“明远!
美国‘蓝海’并购案那边出大问题了!对方临时变卦,核心条款全部推翻!
法务和谈判团队都搞不定!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飞过去!今晚就走!只有你能镇住场子!
”这场景,熟悉得让我指尖发冷。前世,我就是在接到这个电话后,
毫不犹豫地抛下当晚准备和我“好好谈谈”的林小满,飞赴美国。
那场耗时近一个月的拉锯战,我最终为公司拿下了项目,却彻底错过了她的生日,
也错过了挽回婚姻的最后可能。那是我亲手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总,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这次…我恐怕去不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王总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张明远!你再说一遍!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你一手负责的!核心机密都在你脑子里!
你现在跟我说去不了?!”“嗯,去不了。”我清晰地重复,语气斩钉截铁,
“家里有些重要的事,实在走不开。可以让李副总带队过去,他的能力和资历足够应对,
前期所有资料他也都熟悉。”“张明远!”王总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带着一种被忤逆的狂怒,“***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关系到集团未来五年的战略布局?!
关系到几十亿的盘子?!你现在跟我谈家里有事?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你脑子进水了吗?
!”听筒里传来他因为极度愤怒而加重的喘息声。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此刻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的样子。前世,这样的场景上演过无数次,
每一次,我都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那个冰冷的、金光闪闪的职位。
“我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我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被激怒的迹象,
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轻松,“但王总,有些事,有些人,确实比工作更重要。
” 说完,我没有给他再次咆哮的机会,指尖轻轻一按,挂断了电话。世界瞬间清净了。
---周末的清晨,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我开着车,驶向城市另一端的老城区。
林小满的母亲林素芬独自居住在一栋有些年头的红砖家属楼里,
小区道路两旁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我没有提前告诉林小满。只是在前一天,
凭着记忆去最好的滋补品店买了野山参、燕窝,
又去进口水果超市挑了最新鲜的车厘子和奇异果。大包小包地拎着,
敲响了那扇熟悉的、贴着褪色“福”字的墨绿色防盗门。门开了。
岳母林素芬看到门外站着的我,明显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明远?小满不是说你们…”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妈,
”我自然地用着以前的称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侧身进屋,
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放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旧茶几上,“我来看看您。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 我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确实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萎黄,眼白也有些浑浊,心里不由得一紧。
“唉,老毛病了。”林素芬叹了口气,招呼我坐下,自己也坐到旁边的旧沙发上,
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上腹部,“就是这胃啊,总是不舒服,胀气,吃不下东西,
有时候还隐隐作痛。人老了,零件都不好使了。”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我追问,心悬得更高。前世就是这看似普通的“胃病”,最终被确诊为凶险的肝癌晚期,
发现时已错过最佳治疗期。“小满一直说要带我去大医院好好查查,”林素芬摆摆手,
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和怕麻烦,“我嫌折腾!大医院人山人海的,挂号排队检查,
没病也得折腾出病来。再说了,可能就是胃炎,吃点药养养就好了。” 她的话语和神情,
与前世如出一辙。不能再拖了!我立刻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妈,您别嫌麻烦,
身体是大事。我正好认识市一院消化内科的张继忠教授,他是国内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号特别难挂。我跟他有点交情,打个招呼,明天,就明天上午,我们直接过去找他看,
不用排队,很快就能检查完。” 张教授确实是我前世因为某个医疗合作项目结识的,
关系尚可。林素芬显得有些犹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昂贵的礼品,
嘴唇嗫嚅着:“这…这太麻烦你了,明远,你们不是已经…” 她指的是我和小满离婚的事。
我放下手机,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地看着这位前世我亏欠良多的老人:“在我心里,
您永远是我妈。” 这句话,我说得无比认真。林素芬眼眶瞬间有些湿润,
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周日一早,不到八点,我就赶到了市一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我提前联系了张教授,在他的安排下,一路绿灯,
所有检查通道都已协调好。我站在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里,像一座等待的礁石。九点刚过,
林小满搀扶着母亲出现在大厅入口处。当她看到站在导诊台旁、正和护士说着话的我时,
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困惑,
随即升腾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你怎么在这里?!”她松开母亲,几步冲到我面前,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引得周围人侧目。“我帮妈约了张教授。”我平静地解释,
上前一步,自然地接替她搀扶住林素芬的手臂,“张教授是肝病和消化系统领域的顶级专家,
经验丰富。妈的情况,找他看最稳妥。” 我刻意强调了“肝病”两个字,
目光沉静地看向林小满。林小满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但看到母亲脸上露出的那种找到依靠的欣慰神情,看到我扶着母亲手臂那自然而然的动作,
她眼底翻涌的怒意最终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更大的困惑所取代。她闭上了嘴,
默默地跟在我们身边。张教授亲自接诊,详细询问了病史和症状,又仔细做了触诊。
他的表情在检查过程中逐渐变得凝重。“林女士的情况,不能简单当成胃炎处理。
我建议立刻安排全面的检查,重点排查肝胆问题。先做个增强CT和肿瘤标志物筛查。
”他的语气带着专业性的严肃。林小满的脸色随着张教授的话语,一点点变得苍白。
增强CT?肿瘤标志物?这些字眼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检查过程漫长而煎熬。
林小满坐在CT室外的等候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站在不远处,
同样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张教授拿着几张刚出的片子走了过来,
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结果出来了。”他示意我们跟他去办公室谈。
办公室里,张教授将片子插在灯箱上,指着肝脏区域一个不太明显的、需要仔细辨认的阴影。
“这里,发现一个占位性病变,直径约1.5厘米。结合血液指标,
高度怀疑是原发性肝细胞癌。”他顿了顿,看到林小满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立刻补充道,“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万幸!发现得非常非常及时!病灶非常局限,
处于最早期!影像学显示没有血管侵犯,也没有淋巴转移迹象!这种情况,
现在积极介入治疗,预后非常好!五年生存率可以超过百分之九十!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肝癌…”林小满喃喃地吐出这两个字,身体猛地一晃,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