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归魂冷。
是那种能钻透骨头缝的冷，裹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细冰针似的顺着领口往里扎，皮肤又麻又疼。
苏晚猛地睁眼，没有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白色天花板，只有糊着黄黑污渍的旧报纸——那是她十八岁时，和奶奶挤在筒子楼里挡穿堂风，亲手裁了糊在窗上的。
“咳咳……”胸腔泛着干涩的痒，她想抬手揉，胳膊却沉得像灌了铅。
指尖触到的不是病号服的纯棉，是件洗得发白、袖口起球的蓝布衬衫，是奶奶用旧衣服改的，她穿了两年。
心脏骤然被攥紧，苏晚挣扎着坐起身。
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掉漆木桌上摆着豁口搪瓷碗，剩的玉米糊糊结着薄凉膜；墙角旧衣柜歪着门，露着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桌角台历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2008年12月25日。
2008年？
她不是该在2023年冬夜，死在医院病床上吗？
弥留的画面涌来：消毒水呛得人窒息，监护仪滴答声像催命符，父母隔玻璃红着眼。
走廊里，陆承泽身边偎着笑的白若薇，手里捏着她签的股权转让书，眼底只有如释重负的冷漠——这个她爱了十年的人，最后亲手推她入深渊。
为他，她拒了名牌大学保送，十六岁辍学帮他跑业务、理账本；为他公司周转，掏空娘家积蓄，劝父母抵押唯一房产；为他口中的“未来”做影子，看他从穷小子变千万企业家，却在他功成时，被灌下过量药物，落得“抑郁猝死”的结局。
临死前，她最遗憾没见奶奶最后一面。
十五岁父母车祸后，奶奶拼力把她拉扯大，却在她二十西岁那年，因没钱治肺癌，在这筒子楼里孤零零咽气。
那时她正陪陆承泽在国外，接到叔叔电话，只听见一句“人走了，你看着办”。
而现在，苏晚看着自己纤细有力的手——不是前世病床上枯瘦插针管的模样。
胸口的心脏平稳跳动，温热血液驱走寒意。
台历上的日期提醒她，距离奶奶去世，还有六年。
她真的重生了，回到改变命运的十八岁，所有悲剧都没开始。
“晚晚？
醒了就起来吃饭，一会儿去给王奶奶送药。”
门外传来奶奶苍老的声音，混着轻咳，敲在苏晚紧绷的心上。
眼泪瞬间决堤。
她赤着脚冲去开门，走廊昏暗里，奶奶端着冒热气的搪瓷碗走来，花白头发用黑簪挽着，皱纹里藏着熟悉的慈祥。
见她哭红的眼，奶奶放下碗，粗糙的掌心贴向她额头：“冻着了？
怎么哭了？”
“奶奶……”苏晚抱住那瘦弱的肩，脸埋进皂角味的衣襟，泪水砸在布料上，“我好想你。”
奶奶轻拍她的背：“傻孩子，我在呢。
快擦泪，糊糊要凉了，王奶奶还等着药。”
苏晚擦干眼泪。
老天给了重来的机会，她不能再错。
这一世，要带奶奶治病、护她安度晚年；要离陆承泽远远的，不被爱情蒙蔽；要让那对人付出代价，靠自己闯一片天。
她端起玉米糊糊大口吃着，粗糙的米糊带着玉米香，是家的味道，是重生的味道。
收拾好碗筷，苏晚从抽屉拿出感冒药——那是她攒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王奶奶感冒舍不得治，咳得整夜睡不着。
她帮奶奶裹紧旧棉袄，扣好领口扣子：“我去送药，很快回来。”
“雪天路滑，慢点走。”
奶奶在门口叮嘱。
苏晚应着推开门，细碎雪花落在脸上。
深吸一口气，满是雪的清新，没有消毒水，没有背叛的苦涩。
远处马路上自行车、公交车往来，高楼没后来密集，电线杆挂着红灯笼，是旧时光的暖意。
她握紧药盒，指尖泛白，眼神却淬着冰似的坚定。
陆承泽，白若薇，你们等着。
这一世，游戏规则，我来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