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曹小军是被胸口的剧痛疼醒的。荒坡上的野草刮得脸颊生疼，
废弃小屋的门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吠。他猛地坐起身，
摸到胸前的伤口——那里本该插着半块断裂的木板，是倪向东失手推他时撞上去的致命伤。
可此刻，皮肤光滑，连个疤痕都没有。“小军！你发什么呆？倪向东那小子跑了，
咱还追不追？”熟悉的声音炸在耳边，曹小军僵硬地转头，
看见少年时的发小张磊正叉着腰喘气，身上那件军绿色外套还没洗得发白。不远处的土路上，
一个黄毛身影正骑着二八大杠飞快逃窜，是十七岁的倪向东。这不是十年前的事吗？
那天倪向东偷了邻村的鸡，拉着他当掩护，结果被人发现追了二里地。
曹小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没有后来在工地搬砖磨出的厚茧，
也没有为了给吴细妹凑理发店房租，在夜市摆摊被啤酒瓶划伤的疤痕。他摸出兜里的旧手表，
表盘上的日期清晰地印着：1988年，秋。他真的回来了。
不是那个在废弃小屋被当作“意外”身亡，
临死前还想着吴细妹和孩子的冤魂；不是那个替倪向东顶包命案，
在监狱里熬得形容枯槁的蠢货；更不是那个倾尽所有讨好吴细妹，
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上一世的画面像电影快放般闪过：吴细妹在洗头房被客人刁难，
他攥着攒了半年的钱替她解围；倪向东打了细妹跑出去鬼混，
是他守在床边熬了三个通宵；细妹怀着孩子被倪向东抛弃，他不顾家人反对，
带着她远走他乡，把孩子视如己出，取名曹天保。他以为真心能换真心，可最后呢？
天保不是他的孩子，甚至连倪向东的都不是。细妹为了掩盖过去的秘密，篡改口供，
把他的死伪装成情杀，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而他替顶罪的倪向东，
早就拿着骗保的钱逍遥法外。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恨意，是彻骨的寒凉。他活了三十年，
像个笑话。“小军？你傻了？”张磊推了他一把，“再不追，倪向东就跑没影了！
”曹小军猛地回神，眼神里的迷茫瞬间被冷硬取代。“不追了。”他站起身，
拍掉身上的草屑，“跟那种人混在一起，没前途。”张磊愣住了，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你这话啥意思？你俩不是铁哥们吗？”“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曹小***身就走，脚步坚定。他记得，就是今天晚上，
吴细妹会在镇上的桥边被倪向东堵着要钱，也是从这天起，她一步步掉进倪向东设下的陷阱。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更重要的是，他要为自己活一次。夕阳把河面染成橘红色，
曹小军靠在桥栏杆上，手里攥着刚从家里偷拿的二十块钱。这是他全部的积蓄，上一世，
他就是用这笔钱给倪向东还了赌债，换来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兄弟”。远远地，
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过来。吴细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扎成马尾，
脸上带着怯生生的表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那里面是她给人洗衣裳攒下的工钱，
本想给生病的外婆买药。曹小军的心脏猛地一缩。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个场景。
那时他躲在树后，看着倪向东抢走她的钱，看着她蹲在地上哭，却因为怕倪向东报复，
没敢上前。“站住！”倪向东的声音从暗处窜出来，黄毛在夕阳下格外扎眼。他拦住吴细妹，
吊儿郎当地笑：“细妹，听说你发工钱了？借哥用用，过几天还你。”吴细妹往后退了一步，
把布包抱在怀里：“不行，这钱要给我外婆买药。”“买药？”倪向东嗤笑一声，伸手就抢，
“一个快死的老太婆，花那冤枉钱干嘛？不如给哥翻本，赢了钱分你一半！
”吴细妹死死拽着布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倪向东，你别太过分！”“过分？
”倪向东的脸沉了下来，抬手就要打。“住手！”曹小军快步冲过去，
一把抓住倪向东的手腕。他的力气比十七岁的倪向东大得多，捏得对方龇牙咧嘴。“曹小军？
***疯了？”倪向东挣扎着骂道，“这是我跟她的事，关你屁事！”“她的事，
就是我的事。”曹小军的声音冷得像冰，“把钱还她。”倪向东愣住了，
随即笑出声：“你什么意思？想英雄救美？我告诉你，这是我看上的人，识相的赶紧滚！
”“看上的人？”曹小军冷笑，“你也配？”他反手一推，倪向东踉跄着摔在地上。
“以后离她远点，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我打断你的腿。”倪向东又惊又怒，
却被曹小军眼里的狠劲吓住了。他爬起来，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灰溜溜地跑了。
桥边只剩下曹小军和吴细妹两个人。晚风拂过，带着河水的湿气。
吴细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看着曹小军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她认得他，
是镇上有名的“老实人”，总是跟在倪向东身后，沉默寡言。“你……你没事吧？
”曹小军先开了口，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上一世的愧疚和这一世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让他有些无措。吴细妹摇摇头，小声说：“谢谢你。”她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2“等等。”曹小军叫住她，把手里的二十块钱递过去，“这个你拿着，给你外婆买药。
”吴细妹连忙摆手：“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拿着吧。”曹小军把钱塞进她手里，
语气坚定，“我知道你不容易。以后要是倪向东再找你麻烦，就去镇上的饭馆找我，
我在那儿帮工。”吴细妹看着手里的钱，又抬头看着曹小军真诚的眼睛，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第一次有人主动给她帮助。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哽咽着问。曹小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说“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
想说“我不想你再走以前的路”，但最终只化作一句：“看不惯有人欺负人。”那天晚上，
曹小军躺在饭馆的大通铺里，辗转难眠。他知道，他已经打破了原有的轨迹。但这还不够，
他要彻底把吴细妹从倪向东的阴影里拉出来，也要把自己从悲剧的命运里拽出来。
第二天一早，曹小军就去了镇上的饭馆。老板见他来得早，还主动打扫卫生，
笑着说：“小军，你最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可没这么勤快。”“老板，我想好好干，
多挣点钱。”曹小军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上一世他在饭馆混日子，后来跟着倪向东瞎混，
才落得一事无成。这一世，他要靠自己的双手站稳脚跟。饭馆的生意不错，
一到饭点就忙得脚不沾地。曹小军手脚麻利，不管是端菜还是洗碗，都做得又快又好。
老板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满意。中午的时候，吴细妹来了。她提着一个布包，站在饭馆门口，
有些局促。曹小军看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还你钱。”吴细妹把二十块钱递给他，又从布包里拿出两个热乎乎的红薯，
“这是我自己种的，谢谢你昨天帮我。”曹小军没有接钱，反而把红薯接过来：“钱你留着，
给你外婆买点营养品。红薯我收下了，谢谢。”吴细妹还想说什么，
曹小军已经把她拉到桌边坐下：“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不一会儿，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了上来。吴细妹看着碗里的鸡蛋，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她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面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曹小军坐在对面，
看着她小口吃面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就在这时，倪向东带着两个混混走进了饭馆。
他一眼就看到了曹小军和吴细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曹小军，你可以啊，公然抢我的人？
”倪向东拍着桌子，引来不少食客的目光。曹小军站起身，挡在吴细妹身前：“倪向东，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细妹是我朋友，你少胡说八道。”“朋友？”倪向东嗤笑，
“我看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转头看向吴细妹，语气阴狠，“吴细妹，你要是识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