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奶油下的针赵淼淼的指尖刚触到体检报告上“重度抑郁”那行字，
卧室门就被“砰”地撞开。周明宇举着个空了的乐高盒子，闯进来时带起的风，
掀乱了她摊在桌上的画纸——那是她画了半个月的全家福，爸爸的脸终于补画完了，
妈妈的嘴角还缺一笔。“淼淼！你看见我乐高小人了吗？就是擎天柱的头！
”周明宇的声音裹着理所当然的蛮横，手随意扫过她的书桌，体检报告“哗啦”滑到桌角，
差点掉进垃圾桶。淼淼慌忙去捞，指腹蹭到纸边的毛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下。
“我没看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从医院回来的疲惫。周明宇却突然炸了：“你骗人！
我昨天就放你书桌上了！肯定是你藏起来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他伸手去推淼淼的肩膀，
淼淼没站稳，后腰撞到衣柜门，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衣柜门被撞开条缝，
里面挂着的几件男装露了出来——都是周明宇的，他说自己房间衣柜太小，
妈妈林慧就让他把衣服挪到淼淼这儿，一挪就是三年。淼淼的裙子挤在最里面，
米白色那条连衣裙的裙摆，还沾着上次周明宇故意泼的可乐印子，洗了三次都没洗掉。
“吵什么？”林慧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先把周明宇拉到身后，
像护小鸡似的护着，“明宇怎么了？是不是淼淼又欺负你了？”周明宇立刻红了眼，
指着淼淼：“姨妈，她藏我乐高！那是我爸生前给我买的最后一个！”淼淼攥紧体检报告，
指节泛白：“我没有藏，我真的没看见。”“你还嘴硬？”林慧的目光扫过淼淼的书桌，
最后落在那张全家福上，眉头皱得更紧，“多大的人了，还画这些没用的？
明宇的乐高多重要，你不知道吗？赶紧拿出来，别让我动手。”“我没拿！
”淼淼的声音终于带了点颤，她把体检报告递过去，“妈，
医生说我……”“别跟我提什么医生！”林慧一把挥开她的手，体检报告飘落在地，
被周明宇悄悄用脚踩住，“你就是闲的！每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装病博同情！
明宇失去爸爸多可怜，你有爸有妈，还不知足？赶紧找乐高！”淼淼蹲下去，想捡那份报告，
周明宇却故意把脚碾了碾，纸页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她此刻的心跳。她抬头看林慧，
妈妈的视线全在周明宇身上，正温柔地帮他擦眼泪，嘴里还念叨着“没事，姨妈帮你找，
找不到咱们再买新的”。客厅里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爸爸赵建宏回来了。
淼淼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站起来，刚要喊“爸”，
就看见赵建宏身后跟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是他的助理，陈薇。
陈薇手里拎着个蛋糕盒子，笑盈盈地说：“赵总，这是我朋友工作室做的提拉米苏，
您不是说周明宇爱吃这个吗？我特意带过来的。”赵建宏接过盒子，
语气是淼淼从没听过的温和：“辛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周明宇立刻跑过去，
抢过蛋糕盒子：“谢谢陈阿姨！我就爱吃提拉米苏！”他打开盒子时，
奶油的甜香飘满了客厅，淼淼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从早上到现在，
只喝了半杯豆浆。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她本来想，等爸爸回来，跟他说体检报告的事，
再提一句生日，哪怕只有一句“生日快乐”也好。可赵建宏根本没看她，
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陈薇递给他一份文件：“赵总，明天项目评审会的资料，我整理好了。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头靠得很近，陈薇的头发偶尔会蹭到赵建宏的胳膊，他也没躲开。
淼淼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影子。她看见周明宇挖了一大勺提拉米苏，故意走到她面前，
夸张地嚼着：“真好吃啊，比你上次买的那个便宜货好吃多了。”淼淼没说话，
转身回了卧室。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听见客厅里林慧的声音：“明宇，慢点吃，
没人跟你抢。建宏，你也吃点啊。”还有赵建宏的笑声，和陈薇的说话声，混在一起，
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她的耳朵。她蹲下来，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纸箱，
里面装着她从小到大的“宝贝”——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状，
被周明宇撕了个角；初中时苏晓送她的许愿瓶，
里面的星星被周明宇倒出来扔了；还有一张她和爸爸妈妈的合影，是她五岁生日时拍的，
照片里妈妈抱着她，爸爸站在旁边笑，可后来这张照片被林慧用来垫了周明宇的玩具箱，
边缘都磨破了。淼淼把体检报告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脚印。
报告上医生的建议栏写着：“家属需密切关注患者情绪，避免***，建议家庭心理治疗。
”她对着报告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密切关注？避免***？她的家，哪里有这些东西。
手机响了，是苏晓发来的消息：“淼淼，生日蛋糕我订好了，晚上七点‘遇见’咖啡馆，
不见不散！”淼淼回复：“好。”她打开衣柜，想穿那条米白色连衣裙。
手指刚碰到裙摆的可乐印，就听见周明宇的声音在门外喊：“淼淼！我袜子找不到了，
你帮我找找！”淼淼没理他。下一秒，门被踹开，周明宇闯进来，看见她手里的连衣裙，
眼睛一亮：“哎？这条裙子挺好看啊，我女朋友下周生日，你给她穿吧！”“不行！
”淼淼把裙子抱在怀里，“这是我的。”“你的怎么了？”周明宇伸手去抢，“姨妈说了，
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你不给是吧？”他突然伸手，把衣柜里淼淼的衣服全扯了下来，
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我让你不给！我让你不给！”淼淼冲过去想拦他，
却被他推到床上。周明宇抓起那条连衣裙，用力撕，“刺啦”一声，裙摆被撕了个大口子。
“周明宇！”淼淼的声音终于带了哭腔。“叫什么叫？”林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走进来一看，先瞪了淼淼一眼，“淼淼！你又跟明宇闹什么？明宇不就想借你条裙子吗？
你至于吗？”“他撕了我的裙子！”淼淼指着地上的衣服。“撕了就撕了，多大点事？
”林慧拿起那条破了的连衣裙，递给周明宇，“明宇，别跟你姐一般见识，这条裙子你拿去，
让你女朋友改改穿。淼淼，明天我给你买条新的，别闹脾气了。”淼淼看着林慧，
突然觉得很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叠好，放进纸箱里。
周明宇得意地拿着裙子走了，林慧也跟着出去，临走前还说了句：“晚上早点回来，
明宇说想吃火锅，我让你爸订个包厢。”卧室里又安静下来。淼淼坐在地上，抱着那个纸箱，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奖状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她想起医生说的“家庭心理治疗”，
觉得真是个笑话。她的家，根本没有“家”的样子。晚上六点半，
淼淼换了件灰色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书包出门。路过客厅时，赵建宏和陈薇还在讨论工作，
林慧在厨房给周明宇准备火锅食材，没人看她一眼。她走到玄关，
换鞋时看见周明宇的运动鞋放在她的帆布鞋旁边，鞋边沾了泥，把她的鞋蹭脏了一块。
她蹲下来，用纸巾擦了擦，没擦干净。走出单元楼，天已经黑了，风有点凉。她没带外套，
缩了缩脖子，往公交站走。路边的商店里挂着生日气球，红的、粉的，飘在玻璃上，像在笑。
公交来了，她上车，投了两块钱。车厢里人不多，有个小女孩坐在妈妈怀里，
手里拿着一个生日蛋糕，奶油上插着一根蜡烛。妈妈在给她唱生日歌，声音软乎乎的。
淼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她想起五岁那年，她生日，
妈妈也给她买了个小蛋糕，爸爸还跟她一起吹了蜡烛。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舅舅去世，周明宇来家里之后吗？还是从爸爸的工作越来越忙，
妈妈的心思全在周明宇身上之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像一颗被遗忘的星星，
在黑暗里，慢慢失去了光。第二章 日记里的刀林慧是在火锅店接到交警电话的。
当时她正给周明宇夹毛肚，周明宇嫌毛肚煮老了，皱着眉把盘子推到一边：“姨妈，
这毛肚不好吃，我要吃上次那个进口的。”“好好好，”林慧赶紧拿起菜单，“服务员，
再给我们来一份进口毛肚。”赵建宏坐在旁边，手机屏幕亮着，是陈薇发来的消息：“赵总，
明天评审会的资料我再核对一遍，你早点休息。”他回复“好”，嘴角带着点笑意。突然，
林慧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皱着眉接了：“喂？谁啊？
”“请问是赵淼淼的母亲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赵淼淼在XX路口发生交通事故，
现在在市医院抢救，你们赶紧过来。”林慧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毛肚掉进锅里，
溅起的油星烫到了她的手，她却没感觉。“你说什么？！”“市医院，赶紧来！”电话挂了。
赵建宏也慌了，立刻站起来：“走！去医院！
”周明宇还在旁边嘟囔：“毛肚还没上呢……”林慧猛地回头，盯着周明宇，
眼睛通红：“吃！就知道吃！淼淼都快死了，你还想着吃！”周明宇被她吓了一跳，
眼圈红了：“姨妈，你怎么这么说我……”“别废话！走！”赵建宏拉着林慧，
往火锅店外跑。路上，林慧的手一直在抖，她想起下午周明宇撕淼淼裙子的事，
想起淼淼递体检报告时的眼神，想起淼淼出门时，她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说。“建宏，
”她声音发颤，“淼淼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才十八岁，她不能有事……”赵建宏没说话，
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淼淼小时候坐在他腿上，
喊他“爸爸”的样子；一会儿想起陈薇刚才发的消息；一会儿又想起淼淼早上跟他说“爸，
今天我生日”，他却只“嗯”了一声，就去忙工作了。到了医院，抢救室的灯亮着。
护士走出来，问：“谁是赵淼淼的家属？”“我们是！”林慧和赵建宏跑过去。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你们谁是O型血？”“我是！”赵建宏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