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谷雨·异世之物谷雨的雨又缠缠绵绵下了起来，打在“向京”当铺的檐角，顺着青瓦淌成细流，在门槛前积了个小小的水洼。
京时序坐在柜台后，指尖捏着那枚青玉佩，梅枝的纹路在指尖泛着微凉——她正琢磨着下周动身去西山，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混着水洼被踩溅的声响。
抬眼时，她先看到了一双奇怪的鞋子：白色的鞋面，鞋底厚厚的，沾着泥点，却不是布鞋也不是缎靴，更像是用某种她没见过的软物做的。
再往上，是条短得露脚踝的裤子，和一件印着彩色图案的短衫，料子光滑得不像棉麻，也不是丝绸。
“掌柜的！
快！
我要当东西！”
来人是个姑娘，二十岁上下，扎着利落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
她怀里紧紧抱着个黑色方盒，盒面亮得能映出她焦急的脸，说话时语速快得像在赶时间，“这东西，您看看能当多少？
我要银子，越多越好！”
京时序的目光落在那方盒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她活了三百多年，从秦代的陶俑到明代的官窑，见过的物件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通体乌黑，没有木纹，没有铜锈，也没有玉的温润，触手冰凉光滑，边缘齐整得不像手工打造，倒像是被某种利器削出来的。
“这是何物？”
她伸手接过方盒，指尖刚碰到表面，就被姑娘猛地按住手背——力道之大，带着明显的紧张。
“您小心点！
别摔了！”
姑娘的声音发颤，“这是手机，能打电话、看东西的！
我去年刚买的，还是好的！”
“手机？”
京时序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目光扫过姑娘的衣着，又落回方盒上，“打电话？
是像驿站传信那样？”
姑娘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随即急得跺脚：“不是！
比驿站快多了！
按个键就能跟千里之外的人说话！
只是……只是现在没信号，也没电了。”
她说着，按了下方盒侧面的一个小键，盒面没亮，又按了按，还是没反应，脸色更白了，“怎么会没电……我明明充好电出门的……充电？”
京时序捕捉到另一个陌生的词，指尖轻轻摩挲着方盒边缘，“你说的这些，我从未听过。
这物件，既非金铜玉石，也非竹木陶瓷，我如何判断它的价值？”
站在一旁整理账簿的沈砚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手机：“掌柜的，这料子真怪，摸起来像水浇过的石头，却比石头轻。
还有她穿的衣裳，怎么这么短？”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下意识拢了拢短衫，眼神躲闪：“我……我是从南边来的，我们那里的衣裳都这样。
这手机真的很值钱！
您要是不信，等它有电了，我给您演示！”
京时序放下方盒，指尖敲了敲柜台，声音冷了几分：“向京收当，只收能辨材质、能断年代的物件。
你这‘手机’，来历不明，用途不明，我如何敢收？”
她活了这么久，最警惕的就是“异常”——不合时宜的衣着，听不懂的词汇，还有这违背常理的物件，都让她觉得不对劲。
姑娘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掌柜的，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钱包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当这个！
您就当帮我一次，多少给点银子就行，我肯定会来赎的！”
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数字和图案，“您看，这是我们那里的钱，可惜在这里用不了……”京时序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图案既不是银票也不是铜钱，字迹工整得不像手写，更像是印上去的。
她忽然想起几十年前，曾遇到过一个说自己“来自海外”的商人，带着些奇形怪状的钟表，可那些钟表虽新奇，却还能用齿轮和铜芯解释，而这手机和纸币，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你从何处来？”
京时序的目光落在姑娘脸上，带着审视，“南边哪个府县？
为何衣着、物件都与这里不同？”
姑娘的嘴唇动了动，眼泪掉得更凶：“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出门买东西，一阵风吹过来，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这里的房子、衣服，都跟我家那边不一样……”京时序的心微微一动——她曾在一本残破的古卷上看到过“异世穿梭”的记载，当时只当是古人臆想，可眼前的姑娘，还有这手机，似乎在印证那并非空谈。
她盯着手机，忽然想起自己寻找的永生真相——若真有“异世”，那永生会不会也与“时空”有关？
她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盒面上轻轻划过：“月利三分，当期一月。
当银二十两，到期需还二十二两六钱。”
她没按姑娘说的“值钱”算，也没完全拒绝——她想留着这手机，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也想看看，这个姑娘会不会真的“来赎”，会不会带来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谢谢掌柜的！
谢谢您！
我肯定会来赎的！”
她接过银子，小心地把当票折好放进兜里，又看了眼手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当铺。
沈砚看着姑娘的背影，疑惑道：“掌柜的，您怎么真收了？
这东西要是没人赎，可就砸手里了。”
京时序把手机放进一个木盒，锁进柜台下的暗格，声音平淡：“留着看看也好。”
她没说，自己其实想知道，等这手机“有电”了，会不会真的像姑娘说的那样，能“跟千里之外的人说话”；也没说，她对这个“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的姑娘，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或许，这异世之物，会给她的寻找，带来不一样的线索。
雨还在下，京时序看着窗外的雨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暗格的锁——去西山的计划，或许可以再等等。
她想先弄明白，这手机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