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在识海里下坠。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棱镜折射的光斑，映照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左侧是钢铁森林里的少年攥着入学通知书，右侧是古战场上身披星甲的将领被九箭穿心。
两股意识流在脑域中激烈对冲，激起的浪涛几乎撕碎神识。
两道虚影凌空对峙。
现代魂穿着染血的校服，上古魂盔甲残破露出心口的青莲。
他们脚下是波涛汹涌的识海，每朵浪花都是林夜未被融合的记忆。
“让我接管身体。”
上古魂指尖缠绕锁链，“你根本不懂怎么运用青莲之力。”
“然后像杀那些村民一样杀光妖族？”
现代魂举起手机残片，屏幕映出昏迷前看到的狐尾，“她救了我！”
锁链与剑气相撞的轰鸣中，现实世界的感官逐渐复苏。
林夜首先闻到清苦的药香，接着感受到脖颈处冰凉的金属触感——三寸短刀正抵在动脉上。
“别装睡。”
清冷女声带着戒备，“你心跳频率变了两回。”
林夜睁眼时，洞顶钟乳石滴落的水珠恰好悬在鼻尖。
借着幽蓝的萤石微光，他看见女子耳后的绒毛微微炸起，月光吊坠在锁骨间泛着涟漪状的辉光。
这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点燃的长明灯，火光也是这般不安地晃动。
“这是哪里？”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西肢被冰晶锁在石床上。
“至少告诉我救命恩人的名字。”
林夜忽然停住挣扎，月光掠过他左眼时闪过狡黠流光。
母亲说过，问名字的时候要把睫毛垂到七分的位置最显真诚——虽然现在被倒绑在石床上的姿势让这个表情管理有点困难。
“白璃。”
她耳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月华吊坠随着吐字泛起涟漪，“在问别人名字前，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
“林夜。”
他脱口而出后突然怔住，现代魂与上古魂同时翻涌起两段记忆——村口老槐树下母亲轻唤的乳名，古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呐喊。
冰晶锁链发出细碎裂响。
“你的眼睛。”
狐尾扫过面颊，白璃突然贴近，“左瞳映星图，右瞳现血月，双魂者果然不是传说。”
林夜在逼视中本能地后仰，后脑却撞上了某种柔软的物体——六条狐尾如屏风般展开，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其中一条尾巴尖卷着青铜鼎碎片，正是刺穿大祭司眼球的那片。
“解释。”
碎片抵住他心口青莲印记，“为什么你身上有混沌气息？”
剧痛唤醒了沉睡的上古魂。
林夜右瞳骤然充血，冰晶锁链应声炸裂。
他反手扣住白璃手腕按在石壁上，周身腾起的青炎将钟乳石熔成琉璃雨。
“区区六尾妖狐也配质问本座？”
陌生的古语脱口而出。
白璃瞳孔收缩成竖线，发间冒出雪色狐耳。
当林夜掐住她咽喉时，月华吊坠突然迸发强光，洞内浮现出九尾天狐虚影。
威压降临的瞬间，他左眼恢复清明。”
快松手！
“现代魂在识海里尖叫。
林夜踉跄后退，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
被青炎灼伤的白璃剧烈咳嗽，肩头衣物焦黑剥落。
“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他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我母亲是谁？”
白璃尚未回答，洞外突然传来锁链拖地声。
数十具村民行尸走肉般逼近，他们颈后探出章鱼状的黑色触须，正是大祭司体内寄生物的缩小版。
最后方的黑影格外高大——本该死去的大祭司顶着半颗破碎的头颅，手中提着王寡妇的断臂。
现实与记忆再次重叠。
那个指甲缝里常年带着溶血草的汁液，总让他帮忙晒药草的妇人浮现在脑海里。
"小心心魔引！
"白璃卷出狐尾卷住林夜腰部，"被寄生就完了！
"上古魂却在识海冷笑："用青莲火，把这些污秽烧干净。
"现代魂死死压制着暴走的冲动：“左侧第三具是铁匠儿子，他上个月刚给妹妹打了支银簪...”迟疑间，行尸群己突破洞口结界。
大祭司的触须洞穿白璃左肩时，林夜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青莲火化作长弓。
当箭矢穿透铁匠儿子眉心时，他清晰看见尸体怀中掉出的银簪刻着小字：赠阿芸。
“这是...去年被献祭的...”他盯着簪子浑身发冷。
“妇人之仁！”
上古魂强行催动第二箭，“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白璃的鲜血滴在月华吊坠上，唤醒的九尾虚影突然调转方向。
三条狐尾缠住林夜拉回现实，另外西条结印撑起防护结界，剩下两条蘸血在地上画出传送阵。
“不想变成杀人兵器就收敛神魂！”
她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我带你进幻月镜！”
阵法启动的强光中，两个魂在地面倒影里厮杀。
现代魂夺回弓箭射向虚空，上古魂挥剑斩断光源。
当扭曲的空间之力撕扯身体时，他忽然明悟——双魂从来不是共生，而是你死我活的夺舍。
最后的意识里，他的肉体抓住白璃的尾巴尖，用青莲根须缠住两个魂的手腕：“要死一起死。”
九尾虚影发出悠长的悲鸣，幻月镜轰然闭合。
血泊中的传送阵里，只余半片带血的青铜鼎碎片，以及王寡妇断臂紧握的染血襁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