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在视网膜上飞速刷新，构成一片浩瀚无垠的星际战场。
陨石带如漂浮的坟墓，寂静地诉说着往日的残酷。
在这片死寂中，一点猩红正以惊人的速度穿梭、迸射——那是一台代号“赤鬼”的敌方精英机甲，它的双持高频粒子震动刃在真空中划出致命的弧光，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次绝杀。
然而，它的所有攻击，都落在了空处。
林风操作的是一台基础型号“游侠”，灰扑扑的外装甲在星辰背景下毫不起眼，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就是这样一台基础机，却在陨石群中演绎着如同鬼魅的舞蹈。
“左舷35度，粒子炮预瞄……右腿液压传动极限回收0.3秒，露出破绽……呵，果然是佯攻。”
林风的瞳孔微微收缩，脑中瞬间解析出对方所有的动作意图与数据漏洞。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指令如瀑布流般注入。
“游侠”机甲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定律的极限Z字扭动，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赤鬼”精心设计的连环斩击，机身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刃尖滑过。
同时，机甲手臂上那柄毫不起眼的合金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赤鬼”因为全力挥砍而暴露出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腋下能源连接处。
“嗤——”伴随着一阵短路的电火花特效，“赤鬼”的动作骤然僵首，猩红的电子眼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团爆裂的火球，将周围的陨石映照得一片通红。
屏幕中央，金色的“VICTORY”字样缓缓浮现。
战场公告：玩家“风林火山”于“陨星带”地图，成功单人击杀精英单位“赤鬼”，达成隐藏成就“孤高的舞者”！
公共频道在短暂的寂静后，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
单刷‘赤鬼’？
还是用基础‘游侠’？
这特么是哪个大神的小号？”
“风林火山……这ID没听过啊！
新人？
新人能这么猛？”
“举报了！
绝逼是挂！
那走位根本不是人能操作出来的！”
林风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沸腾的频道，首接退出了游戏结算界面，摘下了那顶老旧的神经接入头盔。
眼前令人热血沸腾的星际战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略显拥挤、堆满了书籍和杂物的大学寝室。
窗外，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期男生宿舍特有的、混合了泡面与汗液的味道。
游戏的激昂与现实的平庸，形成了刺眼的割裂。
刚才在《深空》中，他是以极致微操和洞察力闻名匿名论坛的顶尖高手“风林火山”，一念之间决断虚拟生死。
而现在，他是林风，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或者说，在另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体系里，他是一个被标记为“F级序列”的……废物。
“喂，林风，发什么呆呢？
下午是老周的《基因通论》，要点名的，快迟到了！”
室友张涛一边手忙脚乱地往书包里塞着课本，一边催促道。
林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时间的高强度游戏让他的精神有些疲惫。
“知道了。”
《基因通论》，这门课他听得格外煎熬。
不仅仅是因为课程本身枯燥，更因为这门课，是“序列”歧视最赤裸裸的展示场。
教室里，人头攒动。
讲台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周教授正口若悬河地讲解着最新的基因序列研究成果。
“……因此，现代科学己经明确，个体的潜能、智力、乃至未来的成就，与其与生俱来的‘基因序列’等级有着决定性的关联。
从最高的S级，到最低的F级，序列等级决定了你的起点，也在很大程度上，划定了你的终点。”
周教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教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S级序列，万里无一，是人类的瑰宝，注定站在金字塔顶端。
A级、B级，是社会的中流砥柱。
而C级以下……”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教室后排，那里通常是像林风这样，序列等级不佳的学生自发聚集的地方，“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或许才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中，谋得一席立足之地。”
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某些人的自尊。
周围隐隐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不少目光带着或明或暗的优越感，投向了后排。
林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边缘。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
F级序列，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烙印，将他牢牢钉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无论他多么努力，无论他在虚拟世界取得了何等成就，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他首先被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刺眼的“F”。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赦令。
林风起身，想去走廊透透气。
刚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故意撞了上来，力道不轻。
“哎哟，不好意思啊，林风。”
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
林风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李威，他们班的体育特长生，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以及一个勉强够到D级的序列等级，没少找他的麻烦。
李威挡在门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风，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没撞坏吧？
咱们F级的大天才，身子骨可是‘精贵’得很，别一碰就散架了。”
他特意加重了“F级”和“天才”两个词，引得他身边几个跟班一阵哄笑。
“哈哈哈，威哥你说啥呢，人家林风可是‘深藏不露’呢！”
“就是，说不定哪天就觉醒成S级了，吓死你！”
阴阳怪气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林风握了握拳，指节有些发白，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冲突上。
他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李威却横跨一步，再次挡住去路，伸手拍了拍林风的脸颊，动作极具侮辱性：“怎么？
不服气啊？
F级就要有F级的觉悟，懂吗？
缩着尾巴做人，别整天一副谁都欠你的样子。
听说你还在玩那个《深空》？
啧啧，现实里是个废物，也就只能在游戏里找找存在感了吧？”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看热闹的目光更多了。
羞辱感如同藤蔓，缠绕上林风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还是忍住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威，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让开。”
那眼神过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李威无法理解的冷漠，让他莫名地心头一悸。
李威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得悻悻地侧过身，嘴上却不饶人：“呸！
什么玩意儿！”
林风默默地走出教室，将身后的喧嚣与嘲讽关在门内。
走廊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闷。
这就是他的现实。
一个被“F级序列”定义的，处处受限，充满屈辱的现实。
然而，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李威拍他脸的那一刻，在林风极致的愤怒与隐忍中，他的眼前，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一瞬，掠过几丝扭曲的、如同游戏中才会出现的半透明数据流。
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甩了甩头，将这份异样感归咎于睡眠不足和情绪波动。
“也许，只有在《深空》里，我才能……”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再次清晰起来，“今晚，必须去试试那个了。”
他想起了《深空》游戏论坛里一个被无数人斥为“都市传说”的帖子——关于游戏终极隐藏BOSS，“深渊吞噬者”的传闻。
据说，击败它，或许能触及到这个虚拟世界背后，更深层的秘密。
一个关于……真实与虚幻界限的秘密。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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