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混合着青春校园特有的粉笔灰和青草气息。
“林老师早！”
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笑着向我打招呼。
“早上好。”
我微笑着点头，指尖不自觉拂过胸前新别上的教师工牌——高二（3）班语文教师，林晚。
这是我成为云城一中教师的第一个开学日。
踩着三厘米的米色低跟鞋，我特意比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到达，生怕错过任何准备环节。
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腰身纤细——为了今天，我特意买了这套“战袍”，既要显得专业干练，又不能太过老气横秋。
才转过教学楼拐角，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慌忙低头翻找，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手机壳，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向后踉跄，手中的教案夹飞了出去，纸张如雪片般散落一地。
而更糟糕的是——我感觉到左手握着的保温杯脱手而出，温热的液体泼洒出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抬头瞬间，我呼吸一滞。
被我撞到的男人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西装前襟——深灰色高级定制西装上，正晕开一大片深色的咖啡渍，还在不断向下滴落。
而我的白色陶瓷保温杯滚落在他脚边，杯盖摔在一边。
“对、对不起！”
我慌忙掏出纸巾递过去，脸颊烧得厉害。
男人没有接纸巾，而是缓缓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晨光恰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些许深褐，像秋日的潭水，清冷又深沉。
此刻那双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
我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但同时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的压迫感。
他很高，我穿着鞋子有一米六八，却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剪裁完美的西装即使被咖啡玷污，依然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你是...”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冰冷的质感，“新来的老师？”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似乎是校园规划图。
难道他是教育局的视察人员？
或者是家长？
“是的，我是今天刚报到的高二语文老师，林晚。”
我尽量保持镇定，“真的很抱歉，我帮您处理一下...”话没说完，我忽然瞥见他文件夹里掉出的一份文件——居然是校园扩建项目计划书，封面上赫然印着“瀚海集团”的logo。
瀚海集团？
那不是云城最大的企业吗？
据说最近捐资重建了云城一中的图书馆和体育馆...“咖啡渍可能洗不掉了。”
他打断我的思绪，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套西装是意大利定制的。”
我的脸更烫了：“我愿意赔偿清洗费用，或者...”他忽然向前一步，我下意识后退，脊背抵在了走廊冰凉的墙壁上。
桂花香气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调，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他抬起手，我几乎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只是从我发梢取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粉色花瓣。
“林老师，”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开学第一天就如此...热情？”
这话里的暗示让我顿时羞恼交加：“这是一个意外！
我愿意承担责任，但请您不要...”话未说完，上课预备铃突然响起。
我心头一慌，这才想起那些散落一地的教案。
要是第一节课就迟到，教导主任非得给我记上一笔不可。
“抱歉，我得去上课了！”
我匆忙蹲下身捡拾散落的纸张，手忙脚乱之中，指尖不小心划过他锃亮的皮鞋尖。
他居然蹲了下来，帮我一起收拾。
修长的手指捡起一页页教案，动作出乎意料地敏捷。
当他拿起我精心准备的第一课《荷塘月色》讲解提纲时，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谢谢您，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我试图拿回那些纸张，他却己经站起身，将整理好的教案递还给我。
“导入部分用问题式教学不错，”他淡淡点评，“但讨论环节时间分配可能不够合理。”
我愣住了——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了我教案设计的优缺点？
“请问您是...”我忍不住追问。
他却只是看了眼腕表：“你不是要上课吗？”
“啊，对！”
我顾不得多想，抱起教案夹，“西装的事我会负责的！
请问怎么联系您？”
他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我们会再见的，林老师。”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步伐从容不迫，即使西装上的咖啡渍如此醒目，依然不影响他那与众不凡的气场。
我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首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才慌忙冲向教室。
第一节课在些许慌乱中开始。
站在讲台上，面对西十多双好奇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将早上的尴尬插曲抛在脑后。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语文老师，林晚。”
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时裙摆不小心勾住了讲台边缘的钉子刺啦一声，裙角被扯开一个小口子。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偷笑，我的耳根顿时发热。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勉强保持镇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时，我发现同事们的目光有些异样。
年级组长李老师——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老师——走过来，表情严肃。
“林老师，早上是不是撞见了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
我心头一紧：“是的，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他身上了。
怎么了？
他是重要领导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何止是领导。
那是陆沉，瀚海集团现任CEO，我们学校的新任校董。
今天他是来视察扩建项目进度的。”
我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
天啊，我不仅把咖啡泼在校董身上，还差点因为他点评我的教案而反驳他...“完了...”我喃喃道，“他会不会开除我？”
李老师同情地拍拍我的肩：“那倒不至于，陆先生虽然要求严格，但不是小气的人。
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我紧张地问。
“听说他最讨厌两种人：不专业的和不负责任的。”
李老师叹了口气，“而你今天好像同时占了两样——作为教师在教学区奔跑，并且弄脏他西装后没有及时处理就赶着上课去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
这份工作是我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母亲为此高兴地做了整整一桌菜庆祝。
要是第一天就被辞退...午休时我食不知味，教师食堂的辣子鸡丁吃在嘴里如同嚼蜡。
几个年轻女教师在一旁兴奋地小声讨论着：“听说陆校董才二十八岁，斯坦福博士毕业，回国接手家族企业三年就让市值翻了一番！”
“而且长得超级帅！
今早有人看到他在行政楼那边，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有气场！”
“可惜听说要求特别高，上次他来开会，把行政主任批得差点哭出来...”每一句话都像小锤子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拿出手机，偷偷搜索“陆沉 瀚海集团”。
搜索结果跳出来无数条目，最上面的是他出席某个经济论坛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正在台上发言，神情自信从容，眼神锐利如鹰。
的确非常好看，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场即使透过屏幕也能感受到。
下午没课，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行政办公室打听陆沉的联系方式，想着至少赔偿他的西装损失。
然而工作人员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我：“陆先生的联系方式不能外泄，如果您有事，可以通过校长办公室转达。”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语文组办公室，却发现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袋子里是一件崭新的女士西装裙，米白色，款式与我早上那件相似但明显高档很多，尺码正好是我的尺寸。
裙子上别着一张卡片，上面打印着一行字：“裙子的赔偿。
陆”我拿着卡片愣在原地，心跳莫名加速。
他不仅记得我，还注意到我裙子的尺码和款式，甚至发现它被扯坏了？
这男人观察力也太可怕了。
“哇，林老师，这是哪个追求者送的呀？”
对面桌的英语老师苏晴探过头来，好奇地问。
我下意识把卡片藏起来：“没、没有，就是...一个朋友。”
苏晴眨眨眼：“朋友会送这么贵的牌子？
这至少得西位数哦。”
她压低声音，“听说早上你和陆校董有点‘邂逅’？”
消息传得真快。
我无奈地点点头：“我不小心把咖啡洒他西装上了。”
苏晴夸张地捂住嘴：“然后他反而送了你裙子？
有意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陆校董可是云城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多少名媛千金挤破头都想接近他呢。”
“你别乱说，”我连忙摆手，“这肯定是礼仪性的回礼，毕竟我是学校的老师。”
话虽如此，但当我触摸着那件质地精良的裙子时，指尖却莫名有些发烫。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明明看起来冷漠严苛，却又在意这种细节...放学后，我特意绕道早上的事发地点，仿佛这样能更清晰地回忆起那段尴尬的相遇。
夕阳下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桂花香气依旧浓郁。
在拐角处的布告栏前，我停住了脚步。
新贴的校董事会名单上，陆沉的名字赫然在列，照片上的他比真人更加冷峻几分。
目光下移，我注意到布告栏角落里贴着一张文学社招新海报：“寻找心灵的碰撞，期待与你在文字中相遇”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心头微微一动。
我摇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联想。
他是高高在上的校董，我只是新来的教师，今天的不愉快若能就此翻篇己是万幸。
走出校门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过。
车窗半降，我瞥见后座上一个熟悉的侧影——线条分明的下颌，微抿的薄唇。
他似乎正在看文件，夕阳余晖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车子没有停留，平稳地汇入车流。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手中的纸袋重了几分。
回到租住的公寓，我将那条裙子小心地挂进衣柜。
手机响起，是母亲来电询问第一天工作如何。
“一切都好，学生们很可爱，同时也很友善。”
我隐瞒了早上的插曲，只挑高兴的事说。
挂断电话后，我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云城一中的方向灯火璀璨，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还在那里工作？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总是想起他？
也许是因为他那种迫人的气场，也许是因为他出人意料的举动，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过好看。
我拿起那张简洁的卡片，指尖抚过那个“陆”字。
忽然发现，在卡片右下角，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教案讨论环节，建议增加小组竞赛机制——陆”他居然真的给了我教学建议？
我哭笑不得地拿出教案本，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窗外月色皎洁，我想起今天教的《荷塘月色》，想起朱自清笔下那片朦胧宁静的美景。
但我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如同秋日寒潭，映着月色，清冷又深邃。
第一天的工作以意外开始，以意外结束。
而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那个名为陆沉的男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的生活中荡开圈圈涟漪。
我不知道这些涟漪将扩散多远，又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们一定会再见，正如他所说。
而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表现得专业得体，绝不让他再看低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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