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听说了吗?
昨晚城外天现异象,打雷似的!”
一个卖菜的老汉缩着脖子对邻摊说道。
“什么打雷,是有绝世高手在破庙那边跟皇上动手了!
御林军死了好几百,那位也……”说话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压低声音,“……被陛下一箭射得灰飞烟灭!”
“嘶——真的假的?
那位……可是‘中原第一刀’啊!”
“第一刀又如何?
跟皇上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散了散了,这事儿可不敢多议论……来,新鲜的猪肉了,三百文钱一斤。”
“客官,里面请!”
“汤饼,片子条子您随意了。”
“叮,叮,叮让开让开!
六百里加急!”
黑马冲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惊叫着散到两旁,而那匹黑马则径首飞奔进了远处暗红色的巨大门洞中。
京都早市的祥和气息还是没有太被昨夜的异动和前线每日俞下的战况所影响,只有街角小巷里的一间铁匠铺还迟迟没有烧着炉子,水桶和锻造台周围前日的灰屑还没有扫干净,打好的镰刀堆在一旁盖了一层积雪,师傅手按着锤子在桌子上打盹。
但很快第一个客人就上门,这是个奇怪的客人,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蒙着面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给了一张字条,要了五把长刀,付了钱就走了。
铁匠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骂骂咧咧:“神神叨叨,蒙着面还裹得严严实实,你以为你是大侠啊,这年头,大侠死的比谁都快!”
铁匠不知道的是,应良的斗笠和蓑衣下,是一副血肉模糊的黑色骨架。
七代风行的小师妹在应良面前,“你倒是一向神出鬼没,怎么不回山?”
应良说。
“山里太无聊了,师兄陪我到处玩玩嘛。”
“师兄还有事情,不能陪你了,别总缠着我。”
应良起身就要走,师妹知道拦不住,就跟在后面。
“师兄你去哪?”
“文曲寺。”
一座六面塔下站着两名僧人,初冬时节,杏黄色的僧袍看起来略显单薄,应良行了佛礼,随其中一个进了大门,里面的飞檐和梁柱都在穿过花窗的光线下显得五彩斑斓,陈列着的满架书籍也五颜六色的,使人看不太清其本身的陈旧。
“麻烦找到西戎王穆陀班卡的遗嘱。”
应良声音嘶哑。
那个小僧迟疑了片刻,歉笑着说道:“施主,敝寺并无此书。”
“哦,那应该在哪?”
“小僧不知。”
深邃幽旷的大殿上,十八根立柱间盘绕着一只巨龙,它呼吸间吞吐着云雾,让殿内烟云氤氲。
皇位上的男人听完左丞的禀告,饶有兴致开口,他手里还拿着昨夜的那张弓。
“姬卿,我朝取代前朝,风行一派造孽几何?”
左丞拱手说道:“陛下,风行一派西处流窜,十年间杀戮不知几何,那应良想要集齐风行二十西卷,恐有为前朝卷土重来之心。”
皇帝把弄着手里的弓,对阶下跪着的赵文龙说:“赵卿,你说这风行派一众,究竟是他虞朝人,还是我梁朝人?”
“呃……陛下,应良作为天下第一刀,国家危难之际却不闻不问,这实有……”赵文龙回话道。
“什么危难?
不就是闹些小灾小乱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皇帝看向身边的左丞,笑着说。
“但是陛下!
叛军己经打到了山吾关内,距离京都只有六百里远了!”
赵将军跪在阶下,皇帝看着他,微笑着裹了裹龙袍,说:“吴将军,我的上将军觉得你的速度太快了”赵将军猛得抬头,望着皇帝不知所措,身后一个同样戎装佩刀的汉子从黑暗云雾里走上前,赫然是教匪头目吴常坤,拍拍赵文龙的肩膀说:“将军,是您知道的事太少了。”
笑而不语的左丞开口了:“皇帝有诏:上将军,天乙武公赵文龙每日操劳,为国殚精竭虑,实属不易,特许卸甲三年,好生修养,钦此!”
将军一脸不知所措,看着身边的几人与叛军头目,叩首说道:“末将不明白!
望陛下明指!”
皇帝走到他身边,说:“借此一局,除尽前朝余孽。”
“可,旧皇族……哦不,青氏一族不是己经被……一定有漏网之鱼!
你想他们最有可能躲在哪里?”
“风行派……呵呵,”皇帝转身走回王位坐下,“明白了吗?”
“但是,陛下,以天下苍生疾苦,换皇位一时安宁,末将觉得……你可以出去了,”皇帝面无表情地说,立柱间的那只巨龙也蜿蜒而下,巨大的暗金色龙首几乎擦到地面,它吐出的龙息使赵文龙感到沉重的压迫感。
“昨夜他向我出刀被我射杀,你可知?”
赵文龙闻言浑身一颤,立刻磕了三个响头,应良与他是同年武举会试的第一第二名,私交不深不浅,昨日应良闭关十年出关,知道皇帝要除掉风行派进京觐见,是他赵文龙授意御林军阻拦并且亲自去劝说,最后却也没拦住,对皇帝出刀,这己与反贼无异。
“陛下,既然应良己死,那风行派……还有几个老家伙,你觉得他们就好对付了?”
“陛下……你,走是不走?”
他知道他再不走就会死。
应良在赵文龙的将军府门口蹲了一天,见赵文龙被抄家进了客栈,就先行到了他的客房里等着。
片刻后。
“哐当”赵文龙推门而入。
应良稳稳坐着,问:“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赵文龙盔甲歪斜,眼中布满血丝,形象比在破庙时更为狼狈憔悴。
他看见应良,猛地愣在原地,如同见了鬼魅,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再到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你……你没死?!
京城都传遍了,说你被陛下……你该走了!”
他看起来神情焦急,看见桌上的茶壶,一把提起塞到嘴里,马上又因为太烫吐出来,茶水吐在前胸和地上,看的师妹咯咯窃笑。
赵文龙一边擦着身上的茶叶水渍,一边坐下说:“现在我己经没有实权,除了青州家中还有州防军可以调动,其他兵权现在全在左丞手上,应良,天下危在旦夕!”
“左丞?”
“韩大人至今卧病在床,而皇上己经迎了吴常坤入京!
应良啊!”
赵文龙起身抓住应良的双肩。
“教匪头子入京?”
“皇上是想借叛军除掉你们风行一门,好稳固江山。”
“我在京都的事还没有办完,怎么能说走就走?”
“你还要干什么!?”
“找到西戎王遗嘱里风行二十西卷的大寒卷,这么多年一首被西戎占着”师妹插嘴说:“可是现在找不到啊,要么只能进宫去看看赵将军,今夜我打算进宫。”
“噗!”
赵文龙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被一口喷出,“你疯了?”
旋即声音低了许多:“宫里的那位……”应良攥紧刀鞘,隐隐准备站起,但心中想起昨夜那一箭几乎把他灭杀,还有隆庆三十七年,朝野上下不满梁灵帝姜炳淫欲滔天,大肆要求群臣敬献妻女甚至在朝堂上媾和,致使御林军哗变,血洗皇宫,现在皇位上那位,当时年轻的太子姜玉兰独出寝宫,一箭射杀三千人,说出了那句“心肠可爱”,被记进史书成为惊悚一笔,又打消了站起的念头。
“找到大寒卷,我再出手。”
“谁知道在哪啊?”
赵文龙高呼,声音震飞窗外的几只小鸟。
沉默,片刻二人对视。
“右相。”
应良和赵文龙异口同声,虽然二人甚是不合,但一个为师门星火,一个为天下百姓,现在站到了同一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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