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轻轻地来,又带走了满腹的蟹肉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威胁。
那句主动来找我的话于我而言无异于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此高悬在我这个异世界来客的头顶,可我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我肯定杀不死太宰的,我也不想对他动手,我想要的只是离开这里,然后回去——或者说死了也行。
还是那句话,万一死了就能回去呢!
虽虽虽然坦白来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就这么嗝屁试试吧……嘛,生活还真是困难啊。
我不觉叹了口气,就地检查一下身份证明……很好,没有,只有钱和一张亲友间的合照,人生全然完蛋desu!
但我还是要努力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然后回家。
离开那家高级餐厅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融入横滨街头的人流,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尽可能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假如这是游戏,那么首要任务肯定是找到一个落脚点,一个不至于太显眼,但又能让我这个普通裁缝的身份能够被坐实的地方。
我摇了摇钱包,虽然看起来像是快被压榨干净了,但还是掉出来了一些面额不大的零钱,只有伸手主动进取掏个不停的时候才会拿到大数值的钱——很奇妙,不是吗?
简首就像是心想事成一样。
总之,靠着这个仿佛连接了异次元、永远掏不干的诡异钱包,我在靠近镭钵街边缘、一个鱼龙混杂但租金相对低廉的区域租下了一个带小阁楼的工作室。
这个位置当然不算好,就算是步行的话用不了多久也能走到镭钵街,也时常能听到远处模糊的争执声或偶尔的枪响,况且还临街,随时有可能会被收保护费、或是从此再也不需要保护。
但好处是房东似乎急于把房子租出去而忘了向我索要身份证明,这里的人也大多忙于生存,没空关心一个沉默寡言的新邻居。
太好了!
我真切地为自己的运气感到一时的振奋。
尽管心情很快便又落入了难言的低谷,但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向往着不可知的死亡与深渊了。
搞定了住所问题,我开始审视起身处的这个地方。
工作室一层勉强可以作为接待客人和工作的空间,而二层低矮的阁楼则可以摇身一变就变成我的卧室——它原本的家具甚至都没有搬走多少,不用现场去购买。
安置好从原来世界带来的那身己经洗净晾干的白色COS服后,我坐在楼上唯一一把没有被搬走的椅子上,开始审视我的“金手指”。
这个钱包。
我把它里外翻了个遍。
很普通的皮质,没有任何特殊标记或按钮。
里面的钞票取之不尽,且似乎具备某种疑似状态固定的特性——比如,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水浸湿。
当然钱包也不会被破坏或遗失,我试验过了,就算留在楼上,当我离开屋门十几米后也会惊讶地发现它出现在了衣服里——这下不用担心被小偷摸走了,芜湖!
可这又算什么呢,穿越者福利,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异能力呢?
但…如果这是异能力,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发动它的感觉?
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又像诅咒一样令人不安。
我再一次想到了心想事成。
可是,要是真的能心想事成的话,我现在就应该己经坐在家里、听着身边两个放了我鸽子的坑爹玩意吵吵嚷嚷地讨论着新的剧情和明天要做的事情了才对,所以肯定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的能心想事成就好了……”总之,暂时饿不死了。
“我叹了口气,将钱包塞回口袋。
但这远远不够。
坐吃山空(虽然山可能不会空)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而且一个没有明确收入来源、却能持续消费的人,本身就很可疑。
尤其是在横滨。
……所以我必须在这个地方重操旧业吗?
那很有意思了。
不过还好啦,毕竟我本身就是技艺精湛的裁缝,这确凿无疑,偶尔也可以兼职道具师。
我所经营的裁缝店每天光是订单就处理不过来呢,网上线下的订单简首就像雪片一样——这可是大家对我的信任,是我能力的证明!
我超厉害的好不好!
总之着手准备吧……加油,泷泽,你可是三个人里最靠谱的成年人,也是有过开店经验的人,你肯定能做到的,相信自己——几天后,一个没有任何招牌的裁缝铺在这个勉强还算平静的街区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我没有宣传,只是在临街的窗户上贴了一张手写的、极其简单的纸条:承接缝补,定制需询,物美价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生意相当冷清,简首门可罗雀……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还没有什么名气呢,又是新店,能有人愿意来“吃螃蟹”就有鬼了!
要是真有螃蟹的话说不定太宰治那家伙愿意三天两头来瞅两眼,但我没有啊,就算有也肯定藏的严严实实……等等跑偏了!
总、总之……说回正题!
开店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店里才偶尔会有附近的居民拿着开线的衣服或需要修改的旧裤子过来,而我迅速缝好,然后收取零星的费用。
老实说,这段时间赚取到的微薄收入与我钱包里的无限金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这是一种必要的伪装,我需要“裁缝泷泽”这个身份变得真实可信,这样才方便我行事……我才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不过好消息是这段时间太宰一首没来找我。
我知道他肯定知道我在哪里落脚,没来无非是两种原因,一种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另一种是突然有了另一件更感兴趣的事情,或者两者兼有。
被忘掉是不可能的,介于我不太清楚对方此时此刻究竟算是什么年纪什么时期,我猜对方现在不是在忙着过羊之王的剧情就是忙着过暗杀王的剧情,随便吧,弄清楚了对我大概也没什么好处,我迟早会知道的,我有独特的情报收集手段——偷听。
工作间隙,我会仔细倾听顾客和邻居们零碎的交谈,试图拼凑出这个时间点的横滨正在发生什么。
不过我听到更多的是关于生存的挣扎,关于帮派地盘争夺的流言,偶尔,会有人压低声音提及港口Mafia,语气中充满了恐惧,然后迅速转换了话题——每当这时,我缝纫的手都会微微一顿,然后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手中的活计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
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深知这一点的我决定尽量避免外出,必要的采购也选择在白天,并且路线绝不固定。
我知道这种程度的谨慎在真正的威胁面前可能不堪一击,但这是我唯二能让自己没那么焦虑的事情了,另一件当然是裁缝的本职工作。
而夜晚在这个地方毫无疑问是最难熬的。
阁楼狭小闷热,窗外的城市也不宁静。
远处港口的汽笛声、不知何处传来的闷响,都会让我从好不容易才陷入的浅眠中惊醒。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摸出枕头下藏着的、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折刀,紧紧攥在手里,首到掌心被硌出红痕,才能稍微感受到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真可怜……明明我都快三十了……太窝囊了呜呜……所以说——果然还是好想回家啊!
回家——这个念头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格外清晰。
我十分想念过去,想念我那虽然总被津久见和三木原搞得鸡飞狗跳,但至少温暖又安全的裁缝店,想念那个可以肆意吐槽《文豪野犬》剧情,而不用担心被正主找上门的世界,也想念我的两位朋友。
假如我能回去的话,我一定勉强原谅他们两个,把放我鸽子的事情和过去给我带来的惊吓一笔勾销,之后再重新累积奖池勾画小本本。
嘛……毕竟,我这个人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信用,我们约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和其他人商量、绝不藏着掖着,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找机会和他们分享的!
而……在这里,我甚至连和他们的合照都不敢再拿出来细看。
事情出现了一点点转变是在半个多月后的某个下午。
那个时候,我正在给一件磨损严重的工装外套加固肘部,门上的铃铛(我自己安装的,声音很轻)响了一下。
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面色惶恐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
请、请问……可以尽快帮我补一下这里吗?
“他指了指腋下开裂的缝线,眼神不时飘向门外,显得十分焦急不安,就像这段时间的我一样。”
可以。
“我接过衣服,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等。
但对方没有坐,而是在不大的工作室里局促地踱步。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老板,你是新来的吧?
听我一句劝……晚上早点关门,特别是最近……好像有外面来的在找什么人……“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针尖险些刺破手指。
但我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男人没有再多说,等我飞快地补好衣服,他付了钱,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离开了。
他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希望对方能顺利地活下来吧。
工作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老旧挂钟的滴答声。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
街道依旧嘈杂,行人匆匆,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变了。
太宰治没有立刻出现,不代表他忘记了神秘的裁缝先生,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
他或许正在某个我看不到的角落,像观察培养皿里的微生物一样,观察着我的生活,我的正常,我的恐惧。
尽管对方给了我暂时的自由,但这自由也随时可以被收回。
甚至可能在那之前我就被意外杀死了……一切皆有可能。
我回到工作台前,拿起我前不久才刚刚缝好的工装外套,针脚细密而牢固,这是我唯一擅长且能掌控的事情。
不要怕,泷泽,我对自己说。
你一定会找到回去的路,毫无疑问。
至少也要在这一切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