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彻底惊呆了。
她不仅能听懂这完全陌生的语言,甚至能感受到小女孩话语中那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不同”之人的欣赏。
然而,小女孩纯真的赞美和问题并未完全打消她的戒心。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她握枪的手藏在身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小女孩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紧张,反而向前走了几步,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星月全身——
她湿漉漉的、款式奇特的户外冲锋衣和长裤,脚上沾满泥泞的运动鞋,以及背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姐姐,你的穿着也和我们不同。”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率,“布料好奇怪,没有纹路,颜色也好深。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魔法师吗?”
“魔法师?”
这个词汇让星月心头一凛。
在她原来的世界,这只是幻想故事里的角色。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从旁边那栋有着活体植物墙壁的房子里传来:
“莉娅!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简朴亚麻长裙的中年妇女快步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依稀能看出与小女孩相似的秀美轮廓,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
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伸出手,准确地摸索着,拉住了小女孩莉娅的手臂。
星月注意到,这位妇女的双眼,虽然睁着,却空洞无神,没有焦距地对着前方。
她……看不见。
莉娅被母亲拉住,却急切地晃着母亲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希望:
“妈妈!她不一样的!她的头发像黑夜一样深,穿着也和我们不一样,她一定是个魔法师!妈妈,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有办法治好了!”
妇女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她空洞的眼睛“望”向星月所在的方向,脸上的警惕未消,却又掺杂了一丝被女儿话语勾起的、极其微弱的期盼。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最终,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
“远道而来的旅人,”妇女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宁静环境中特有的温婉,尽管其中蕴藏着悲伤:
“我叫索菲娅,这是我的女儿莉娅。孩子不懂事,冒昧打扰了。看您的样子,似乎是经历了风浪?如果不嫌弃我们这简陋的家,请进来坐坐,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她的邀请很真诚,但星月能感觉到那份真诚之下,潜藏着因为莉娅那句话而生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星月快速权衡着。
拒绝,意味着继续在未知中漫无目的地探索。
接受或许能获得一些信息,但也可能踏入陷阱。
她看着索菲娅无神的双眼,又看了看莉娅那双充满希冀的蓝眼睛。
最终,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
她悄悄将手枪塞回腰后的枪套,用外套下摆遮好,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谢谢您,索菲娅女士。我叫星月。我确实……遇到了一些意外。”
索菲娅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莉娅已经欢呼一声,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用宽大叶片编成的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星月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紫色果实。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推开了那扇由交织藤蔓形成的富有弹性的门。
星月跟着走了进去。屋内的景象再次让她感到惊奇。
这个世界没有电灯,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的一些会自发光的苔藓或小颗的晶体,散发出柔和如月光般的光晕。
家具大多是由打磨光滑的木材或天然的石头构成,线条流畅,与整个房屋浑然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和果实的清甜。
索菲娅摸索着,示意星月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木墩上坐下。
莉娅乖巧地将洗好的荧光紫色果实放在一个木盘里,推到星月面前,然后依偎在母亲身边,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关上门,屋内更显安静。索菲娅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星月小姐,请原谅我们的唐突。莉娅的父亲几天前去邻镇交换一些必需品,家里就我们母女两人。这孩子的父亲……以前是镇上的守卫。”
她顿了顿,空洞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痛苦,“几个月前,一群怪物袭击了镇子外围。他为了保护大家,受了重伤,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我的眼睛,也被怪物的毒液所伤,祭司团的学徒来看过,说毒素侵蚀了视神经,普通的治愈术无法起效,除非……”
她停了下来,似乎那个“除非”非常困难。
“……除非能找到更强大的净化力量,或者极其稀有的灵药。”
索菲娅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哪里有机会接触到那些。”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星月,尽管看不见,那份恳求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莉娅这孩子,一直不肯放弃希望。她看到您与众不同的样子,就以为……唉。星月小姐,您……您是否懂得治愈的魔法?或者,您是否见过能治疗这种伤势的草药?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
星月看着索菲娅无神的双眼,听着她平静却难掩悲伤的叙述,又看了看旁边莉娅那几乎在发光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是一名医学生,救死扶伤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面对一个失明的病人,她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诊断、寻找治疗方案。
然而,这里不是她认知里的世界。
尚且不谈这里的物质构成是否和自己所知的一样。
而且伤她的,是所谓的怪物。
这里的医学,或者说是“治愈魔法”,运作原理是什么?
她背包里的抗生素和急救药品,对这种异世界的“毒素侵蚀”能起作用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不是魔法师,她只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迷失方向的医学研究生。
但这对母女……
她们只是这个陌生世界里,挣扎求存的普通人。
她们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星月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隐藏自己的来历。
她看着索菲娅,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索菲娅女士,我……并非您想象中的魔法师。但我确实懂得一些……治疗的方法。能让我先看看您的眼睛吗?”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伤病”究竟是什么样的。
星月的话让索菲娅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星月小姐。”
莉娅更是屏住了呼吸,小手紧张地攥着母亲的衣角,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
星月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治愈,但是作为一个学医的人,救人的本能还是让她愿意一试。
她此刻需要依靠的,是她最熟悉的、建立在解剖学、生理学和病理学基础上的现代医学诊断逻辑。
她凑近索菲娅,伸出双手,准备像在之前医院检查病人一样,用手指轻柔地撑开她的眼睑,仔细观察结膜、角膜和瞳孔的状况。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索菲娅的眼皮,心中那份“要帮助她,要看清问题所在”的意念变得清晰而强烈的刹那——
她右手腕上那串一直安静佩戴的珍珠手链,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些粉色的碎片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共鸣微光,而是迸发出了一种清晰、稳定、如同夏日晴空般纯净的蓝色光辉!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感,瞬间将她准备进行检查的右手笼罩其中,甚至映亮了索菲娅苍白的面庞和那双无神的眼睛。
“啊!”
莉娅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小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看发光的手链,又看看星月,小脸上写满了“看吧!她果然是魔法师!”的激动与确信。
星月自己也愣住了,动作僵在半空。
她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手腕,那光芒温暖,并不灼热,仿佛是她意念的延伸。
这是怎么回事?
这手链……难道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或钥匙?
它还能感知我的意图,并且产生反应?
她尝试着在脑海中驱散“治疗”的念头,那光芒便随之微微减弱;当她再次集中精神,想着“治愈这双眼睛”时,蓝光立刻重新变得明亮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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