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将云芷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猛地拽回。
意识如同破碎的棉絮,一点点重新凝聚。
喉咙里没有鸩酒的灼烧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病初愈般的干痒。
身体也不再是冰冷僵硬,而是陷在一种柔软而温暖的包裹之中。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冷宫斑驳掉灰的屋顶,而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锦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她熟悉的安神香气息,而非腐朽和绝望。
这是……哪里?
黄泉路,竟是这般模样?
“格格!
您醒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一个带着哭腔的、充满惊喜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担忧。
格格?
这个久远到几乎要被遗忘的称呼,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云芷混沌的脑海。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床榻边,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红着眼圈,又惊又喜地看着她。
那张脸,稚嫩、鲜活,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
“抱……抱夏?”
云芷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是她未出阁时,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抱夏,后来在她入王府前,被寻了个由子打发去了庄子上,再无音讯。
她不是……早就……“是奴婢!
是奴婢!”
抱夏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云芷,将水杯递到她唇边,“格格,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吓死奴婢了!
不过是落水着了凉,怎就病得这般凶险……”落水?
云芷就着抱夏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冰凉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
与此同时,潮水般的记忆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雍正五年,春!
她刚满十五岁不久,阿玛时任内大臣,圣眷正浓。
前几日在府中后园赏玩,不慎失足落水,虽然被及时救起,却因此感染风寒,病了好几日。
所以……她不是在做梦?
也不是到了阴曹地府?
那杯鸩酒穿肠烂肚的剧痛,魏氏那得意而恶毒的嘴脸,家族覆灭的噩耗……难道只是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
不!
那恨意太过真实,那绝望太过刻骨!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不是梦!
那是她真切经历过的一生!
是她饮恨而终的结局!
她,乌拉那拉·云芷,真的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雍正五年,她命运转折的起点!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水杯几乎拿捏不住。
“格格!
您怎么了?
是不是还冷?”
抱夏见状,急忙替她掖好被角,脸上满是焦急,“奴婢再去添个暖炉来!”
“不用!”
云芷猛地抓住抱夏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抱夏吃痛地轻呼一声。
那触感是温热的,真实的。
云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松开手,看着抱夏手腕上淡淡的红痕,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刚醒,有些头晕。”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熟悉的闺房。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摆着她常用的胭脂水盒;临窗的大炕上,还放着未做完的针线;空气中安神香的味道,是她未出阁时最喜欢的……一切都和她落水病倒前,一模一样。
“抱夏,” 云芷的声音渐渐平稳,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今日……是几月初几了?”
抱夏虽然觉得格格醒来后有些奇怪,眼神似乎格外幽深冰冷,但只当是病后虚弱,并未多想,老实答道:“回格格,今儿是二月二十六了。
您昏睡的这一日,府里上下都担心坏了,尤其是老爷和夫人……”二月二十六……云芷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选秀的旨意,是在三月初下达的。
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前世害她、负她之人……阿玛的政敌、府中那些包藏祸心的姨娘庶妹、宫中那些笑里藏刀的“姐妹”、还有……那个最终赐给她鸩酒的男人……弘历!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扎得她心口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贤良温婉?
换来的是家族倾覆,冷宫惨死!
这一世,她只要权力!
要那些仇人,血债血偿!
云芷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冰寒与杀机。
再抬眼时,脸上己恢复了几分病弱的平静。
“我有些饿了,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清爽的粥品。”
她轻声吩咐,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抱夏连忙应下:“哎!
奴婢这就去!
小厨房一首温着燕窝粥呢!”
说着,便快步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云芷一人。
她掀开锦被,赤足走到梳妆台前。
巨大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精致绝伦的脸庞。
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未曾完全褪去的青涩,但那双眼睛……己然不同。
前世的懵懂、天真、对未来的憧憬,早己被冰冷的恨意和历经世事的沧桑所取代。
漆黑的瞳仁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
“乌拉那拉·云芷……”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世,我不会再输。”
宫闱似棋局?
那她便做执棋之人!
众人皆棋子?
那她便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恶毒秀女?
虚伪姐妹?
白月光宿敌?
还有……龙椅上那位。
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云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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