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陈默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如同奔赴刑场般走进了那家约定的连锁咖啡店。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的焦香和甜腻的糖浆味，与他一夜未眠的神经衰弱的疲惫感格格不入。他特意选了个最角落、背对大部分视线的位置，点了一杯最浓的美式，试图用苦涩唤醒自己麻木的感官。
他不断刷新着手机，搜索着关于昨晚那场诡异直播的任何痕迹。出乎意料，网络上风平浪静，别说热搜，连个相关的讨论帖都找不到。仿佛那场吸引了无数眼球的“鬼王在线求偶”只是一场集体幻觉。是系统出手了？还是鬼王历自己抹去了痕迹？陈默不得而知，但这暂时的宁静并未让他感到安心，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压抑，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约定的时间刚到，一个身影便准时出现在咖啡店门口。苏雨晴。她本人比电话里的声音更具冲击力。利落的短发，眉眼清晰锐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背着一个看起来能装下不少装备的大帆布包，浑身散发着一种干练和不容糊弄的气场。她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陈默，径直走了过来。
“陈默先生？我是苏雨晴。”她伸出手，笑容得体，但眼神深处的探究如同精准的探针。
“苏记者。”陈默起身，短暂地握了握手，触感微凉而坚定。
落座后，苏雨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陈先生，感谢您愿意见面。我长话短说，我最近在做的专题，涉及到一些用常理难以解释的案例。比如槐安路老家属院，之前传闻有住户夜间听到水声和哭声，但近一个月，这种传闻突然消失了。又比如，宏图大厦那家‘卓越科技’，员工集体精神萎靡的状况在某个节点后莫名好转，而几乎在同一时期，他们那个名声不佳的王总监接连遭遇‘意外’……”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列举的几个案例，竟然大多都与陈默完成的系统任务时间点吻合！陈默背后开始冒冷汗，只能强作镇定地搅拌着咖啡，含糊其辞：“苏记者，城市传说嘛，真真假假，传来传去就变了味。至于公司内部的事情，我就更不清楚了。”
苏雨晴看着他，没有反驳，只是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段模糊的、明显是手机录屏的视频，推到陈默面前。“那这个，陈先生怎么解释？”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正是昨晚鬼王历直播的片段！虽然画面比实际直播时更加模糊扭曲，几乎看不清鬼王历的具体轮廓，只能看到一个非人的阴影和听到那极具辨识度的、空灵磁性的声音在问：“尔等阳世之人，可知……如何追求一名人类女子？” 以及最后那句——“此事，还是需问本王之‘关键变数’。”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苏雨晴动用了某种技术手段，在直播被彻底抹除前，抢救性地保存了这最关键的一段。
“这个直播间出现得突兀，消失得诡异，平台没有任何记录。”苏雨晴紧紧盯着陈默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关键变数’……陈先生，这个称呼，很有趣。视频里的‘存在’，似乎认识你。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吗？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
陈默感到喉咙发干。他该怎么解释？说那是货真价实的百年鬼王，正在为脱单问题烦恼，而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关键变数”？这话说出来，下一秒他可能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勉强能蒙混过关的借口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救星（或者说更大的灾难）般尖锐响起：
紧急任务：失控的‘工地怨灵’！位于城南‘峰景苑’在建工地，因工伤死亡工人刘大力的亡灵因赔偿纠纷未解决，怨气暴涨，已进入狂暴状态，开始无差别攻击工地活人！立即前往制止！时限：1小时！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感官（视觉/听觉/触觉）24小时！
几乎同时，陈默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的快讯：“突发！城南‘峰景苑’在建工地发生多名工人集体晕厥事件，原因不明，警方与救护车已赶赴现场……”
陈默脸色骤变，再也顾不上眼前的苏雨晴，猛地站起身：“对不起，苏记者，有急事！” 他甚至没等苏雨晴回应，抓起手机就往外冲。
“陈先生！”苏雨晴在他身后喊道，语气带着惊愕与更深的怀疑。她看着陈默仓惶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平板上那段诡异的视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她没有犹豫，迅速收起东西，结账跟了上去。
陈默冲出咖啡店，一边狂奔向路边准备拦车，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呼叫系统：“具体位置！那怨灵什么情况？！”
目标锁定：峰景苑工地3号楼基桩坑。怨灵刘大力，因工地安全措施不到位坠亡，包工头拒不赔偿且威胁其家属，怨气叠加，已初步实体化，具备直接影响物理环境及吸取活人阳气能力！
“实体化？！”陈默心里一沉，这比一般的鬼魂难对付多了！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气息悄然出现在他身侧。鬼王历如同鬼魅（他本来就是）般，无声无息地与他并行飘飞，玄色袍服在奔跑带起的风中纹丝不动。
“何事惊慌？”他语气平淡，似乎对陈默的狼狈有些不解。
“工地！怨灵！要出人命了！”陈默言简意赅，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报出地址。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鬼王历的身影已然消失，想必是用了什么法子跟上了。
出租车疾驰而去。陈默没注意到，后方不远处，苏雨晴也迅速拦下了另一辆车，目光紧紧锁定着他的方向。
峰景苑工地一片混乱，警灯闪烁，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出，工人们围在外面，脸上带着恐惧和不安。陈默出示了之前系统为了方便他行事伪造的“特殊民俗事务顾问”证件（居然糊弄过了外围警察），挤进了封锁线。
越靠近3号楼基桩坑，空气越是阴冷，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浓烈怨恨的气息扑面而来。基桩坑周围拉着警戒线，几个警察和医护人员试图靠近，却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脸色发白，步履维艰。坑内，一个半透明、周身缠绕着黑色怨气、身形魁梧的虚影正在疯狂咆哮，挥舞着由怨气凝聚的虚幻铁锹，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阴风，让靠近的人精神恍惚，阳气流失。地上已经躺倒了三四名昏迷的工人，面色灰败。
正是怨灵刘大力。
“赔偿！给我老婆孩子！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疯狂的意念如同尖刺，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陈默尝试沟通，但对方的怨气如同沸腾的油锅，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他兑换了一张镇魂符（中级，400冥元），咬破指尖迅速画符（系统速成教学），朝着怨灵掷去！
符箓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刘大力，却被他周身的浓郁怨气猛地弹开，只是让他身形晃了晃，更加暴怒！
“无用。”鬼王历清冷的声音在陈默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飘至基桩坑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疯狂的怨灵，猩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亘古的冰冷。“怨气已蚀其心智，唯有强行镇压，或……满足其执念。”
满足执念？赔偿？现在去哪里找那个黑心包工头？！
眼看刘大力再次凝聚怨气，目标转向一个试图靠近救援的消防员，陈默心急如焚。强行镇压？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苏雨晴竟然也突破了封锁，冲到了附近！她显然看到了基桩坑内那超出常理的一幕，脸色瞬间煞白，但职业本能让她举起了挂在胸口的专业相机，试图记录！
她的闯入，以及相机镜头的反光，似乎刺激到了本就敏感的怨灵刘大力。他猛地转过头，充满血丝的怨毒双眼（由怨气凝聚）死死盯住了苏雨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股凝实的黑色怨气如同利箭般射向她！
“小心！”陈默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悬浮在空中的鬼王历，只是微微蹙眉，似乎对这只蝼蚁的聒噪和攻击行为感到了不悦。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
那道射向苏雨晴的怨气利箭，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瞬间崩碎、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同时，基桩坑内狂暴的刘大力怨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周身的怨气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更纯粹的力量强行压缩、禁锢，最终凝固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剩下那双怨毒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整个现场，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念瞬间消散大半。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众人，和躺在地上昏迷的工人。
苏雨晴举着相机，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她刚才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那股更恐怖的、无法形容的力量的降临。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又看向空无一物的基桩坑上方——她虽然看不到鬼王历，但直觉告诉她，那股力量的源头，就在那里！
陈默也愣住了，看着被瞬间“解决”的怨灵，又看看明显被吓到的苏雨晴，最后望向空中那个云淡风轻的鬼王历。
麻烦，似乎暂时解决了。
但更大的麻烦，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