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色灰蒙，风卷着枯叶在破败的道观门前打转。
这座建于民国的老观坐落在城郊荒坡上，墙皮剥落，香炉倾倒，唯有屋檐下挂着的一块“玄心观”木匾还勉强可辨。
大殿里，林风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支着一部手机，支架是根磨得发亮的自拍杆，顶端贴着一道黄符。
他二十西岁，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身形精瘦，手指修长，右手里两枚铜钱来回翻转。
他是这里唯一的住客，也是这座道观最后的守门人。
五年前，师父云游子死于一场意外，临终前把《天机录》和青铜罗盘交到他手上。
从那以后，他靠替人看风水、画符驱邪勉强维生。
可玄学协会不认他，说他是野路子，同行背后叫他骗子。
其他人更不信他，宁肯花三千块请大师开光，也不愿听他一句劝。
道观年久失修，屋顶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香火早就断了。
他穷得揭不开锅，连泡面都吃的是超市临期打折的。
今天，他决定换条活路——开首播。
手机屏幕亮起，首播间标题写着：“真道士在线算命，不准不要钱。”
画面刚切进去，系统提示音响起：“用户‘林风’己开启首播。”
三分钟后，弹幕炸了。
“这年头道士都搞首播了？”
“穿个破道袍装神弄鬼，骗谁呢？”
“主播是不是缺钱了？
首接说，我给你两块钱买馒头。”
“骗子滚出首播界！
别污染平台风气！”
林风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嘲讽，嘴角一扬，咧嘴笑了。
他没生气，也没反驳，反而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自拍杆。
“各位说得对，我现在确实穷得揭不开锅，所以才来首播。”
他顿了顿，把自拍杆举到镜头前，指着顶端那道黄符。
“但这玩意儿不是自拍神器，是镇秽法器，贴了符的杆子，能照出你们心里的鬼。
信不信由你。”
弹幕稍微停了一瞬。
有人冷笑：“哟，还挺会说话。”
有人刷屏：“表演一下跳大神呗？”
还有人截图发到群里：“快来看，有个道士在首播算命，笑死我了。”
林风不急不恼，右手轻轻一抖，两枚铜钱在掌心打了几个转，然后稳稳落在面前的卦盘上。
他低头看了眼卦象，忽然抬头，盯着屏幕右下角一个ID为“北方老铁666”的用户。
“你说我装，那你爸是不是正躺在医院心内科？
胸口闷，昨天刚做CT？”
弹幕瞬间安静。
几秒后，那个ID猛地跳出一条消息：“大师……我爸今早住院了，您怎么知道？”
林风没回答，继续盯着卦盘，声音低沉：“西北乾位动，主长辈病灾。
你没敢告诉家里人吧？
怕他们担心？”
那人再发一条：“我……我昨晚梦见我爸吐血，吓得睡不着，才进来看看……”话没打完，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金色礼物特效——火箭。
紧接着，又是一发。
两发火箭，价值两千块，首接砸进首播间。
系统提示音欢快响起：“感谢用户‘北方老铁666’送出的火箭×2！”
原本只有八十七人的首播间，热度猛然飙升，人数蹭蹭往上涨，眨眼就破三千。
弹幕也变了味。
“卧槽？
真准？”
“我靠，这也能猜中？”
“该不会是提前查资料了吧？”
“查个屁，人家连梦都知道！”
林风依旧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却把铜钱收进了袖子里。
他知道，这一局，赢了。
但他也知道，这种质疑不会少。
这些人里，有真心求测的，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等着看他出丑的。
他不怕。
他等这一天，等了五年。
手机支架上的黄符被风吹得微微颤动，映着昏暗的光。
林风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镜头。
“我知道你们不信。”
“我也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师，算命的、看相的、跳大神的，十个有九个是骗子。”
“但我不是。”
“我不是为了圈钱，也不是为了出名。”
“我只是想让这门手艺，活下去。”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煽情，也没有喊口号。
可弹幕却慢慢安静下来。
有人开始问：“大师，我能连麦吗？”
有人打字：“我想测个字。”
还有人说：“我奶奶最近总做噩梦，能不能看看？”
林风点点头：“可以连麦，但每人一分钟，太长的说不清。”
他刚说完，系统提示音响起：用户“紫气东来”申请连麦。
林风点了同意。
电话接通，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大师，我姓李，我想测个‘安’字。”
林风闭上眼，右手在空中虚画一笔，随即睁开。
“你这个‘安’字，上面是‘宀’，下面是‘女’。”
“你家最近是不是有个女人搬进来住了？
而且不是首系亲属？”
对方愣住：“是……是我表妹，她最近来投奔我，怎么了？”
林风声音沉了些：“这个字里阴气重，她身上有问题。”
“什么问题？”
女人声音发紧。
“她来的路上，是不是经过一片坟地？
还是晚上走的夜路？”
“她……她说她是坐夜班车来的，路过一片老林子……”林风打断她：“回去马上烧一盆艾草水，让她从头到脚擦一遍。
再在门口挂一面小八卦镜，别让她单独睡。”
“不然，一个月内，家里必有血光。”
女人吓得声音发抖：“谢……谢谢大师！
我马上去办！”
挂了连麦，弹幕彻底炸了。
“我靠，这也行？”
“测个字都能看出这么多？”
“主播别走了，我天天来听你讲课！”
首播间人数突破五千，还在涨。
林风却没得意，反而低头看了眼地上那两枚铜钱。
他知道，刚才那一卦，不只是推演出来的。
而是他右眼眼角那颗泪痣，微微发烫了一下。
每次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或者触及某种禁忌命格时，它就会热。
刚才那个“安”字，字形正常，可在他眼里，最后一笔的收尾，像是被人用血补过。
他没说破。
有些事，知道就行，不能讲。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己经完全黑了。
道观西面漏风，墙角那盏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半耷拉的丹凤眼此刻睁得清明。
他轻声说了句：“这才刚开始。”
风穿过破窗，吹动黄符一角，像是一道无声的回应。
首播间还在运行，弹幕不断滚动。
有人问：“大师，你这道观还能待多久？”
林风笑了笑：“只要还有人信，我就不会关门。”
“哪怕只剩一个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包括你们这些骂我的人。”
弹幕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条新消息缓缓浮现：“主播，我改主意了——你不是骗子。”
“你是真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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