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林长生会随口应付过去。
但此刻，这句无心的玩笑却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喉咙发干，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甚至不敢去看张涛，生怕对方从自己苍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里看出端倪。
径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他感觉双腿还在发软。
口袋里那六张崭新的钞票，像六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熟悉的书堆、水杯、挂在床头的毛巾……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被撕开，他看到了这个世界背后，另一个影影绰绰的层面。
就在他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压惊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阳台的玻璃门外面，靠近栏杆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极淡的白影一闪而过！
“噗……”他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心脏骤停。
他猛地扭头，死死盯向阳台。
外面是沉沉的夜色，隔壁楼还有几盏零星的灯火，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是风吹动了白色的衬衫？
还是自己惊吓过度，眼花了？
他不敢确定。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开始怀疑这间他住了两年多的熟悉宿舍，是否也并非那么“干净”。
“怎么了长生？
见鬼了？”
看电影的周斌注意到他的异样，摘下耳机问道。
“没……没事，呛了一下。”
林长生慌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这些朝夕相处的舍友，他们活在阳光明媚的正常世界里，而他，似乎己经被拖入了一个冰冷、诡谲的阴影之中。
他不敢再多待，匆匆拿了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
水房的灯光比宿舍更亮，但也更显惨白。
长长的盥洗台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驱散那该死的“幻觉”。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稍微带走了一些惊惧。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那面布满水渍的镜子。
镜子里，是他自己年轻却写满疲惫和恐惧的脸。
脸色苍白，眼神慌乱。
然而，就在他的影像身后，在镜面反射的、水房门口那里——一个低着头、穿着老式校服、身影模糊的男生，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啊！”
林长生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脸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水房门口，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可镜子里……镜子里刚才明明……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刚刚换上的干燥内衣。
他浑身冰凉，牙齿都开始打颤。
这不是幻觉！
一次可能是，两次、三次……绝不可能！
他连滚带爬地捡起脸盆，几乎是逃命般冲回了宿舍，也顾不上脚上还沾着水渍。
他砰地一声关上宿舍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长生，你没事吧？”
躺下的柳玉杰也坐了起来，向左边甩了一下刘海，关切地问。
“没……没事……。”
林长生声音发颤，他不敢看任何人，生怕再从谁的身后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连脑袋都蒙了进去。
黑暗中，他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被子形成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给了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但恐惧并未远离，反而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老道士的话，门边的老太太，阳台的白影，镜中的校服男生……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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