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古止便提着竹篮去了溪边。
篮子里卧着只肥硕的野鸡，是刚才设套擒的，羽毛金褐相间，还带着露水的潮气。
她在溪边褪了毛，刀刃划过肌理时，能听见细微的油脂爆裂声。
灶房里，陶罐己在土灶上煨得发烫。
她切了野姜块、拍碎花椒，又从梁上取下挂着的腊肉，切薄片与野鸡块同炒。
铁锅里“滋啦”作响，肉香混着烟火气漫出来，惊得檐下燕子扑棱棱飞起。
待肉块煸至金黄，她舀了山泉水入罐，丢进晒干的香菇和红枣，盖上木盖，任其在文火上咕嘟。
此时日头爬到竹梢，古止搬出小方桌，摆上粗瓷碗。
陶罐揭开时，白汽裹挟着浓醇的香气首冲鼻端——汤色琥珀，野鸡肉炖得酥烂，筷子一挑便骨肉分离。
她盛了碗汤，撒上葱花，又从后院摘了把嫩蕨菜，用沸水焯过，淋上自酿的米酒汁，翠生生摆在盘里。
风穿竹林，送来远处山涧的水声。
古止坐在桌边，先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眉眼都舒展了。
她夹起一块鸡腿肉，肉汁在齿间迸发，混着香菇的鲜、红枣的甜，还有腊肉的醇厚，竟比城里馆子的宴席还要熨帖。
正吃着，檐下的墨团探头探脑，爪子扒着瓦当。
古止笑着丢了块鸡骨过去，小家伙叼了便窜回草窝，尾巴扫过叶片，簌簌落下几片青黄相间的碎影。
日影西斜时，陶罐己见了底，古止靠着竹椅打盹，嘴角还沾着点汤汁的油光，梦里许是又闻见了那锅野鸡炖的香。
古止梦中想着让那只神秘的黑鸟吃下一条毛毛虫的事情。
黑鸟通体漆黑，羽翼如夜，眼神锐利如刀，每日栖于草窝，只饮晨露，爱食荤腥。
古止曾见它面对虫蚁飞过，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可古止偏不信邪，偏要打破这固执的清高。
她先是将毛毛虫裹在甜糯的米团里，悄悄放在树下石台上。
黑鸟飞来，绕了一圈，低头瞥了一眼，竟用翅尖轻轻一拨，米团滚落尘土。
古止不甘，又捉来鲜嫩的桑蚕虫，穿在细枝上，模仿鸟儿常吃的昆虫模样，还轻轻晃动，制造“活物”假象。
黑鸟只是冷冷注视，仿佛看穿了这场拙劣的把戏，振翅而去。
她转而尝试“情感攻势”——在黑鸟常歇的枝头挂起小竹篮，篮中铺软草，放毛毛虫，旁边还放了一颗它曾啄过的野果，试图营造“共享”的氛围。
可黑鸟只在远处鸣叫一声，那声音低沉而讥诮，像是在笑她的痴愚。
后来，古止甚至模仿虫鸣，蹲在草丛中轻声哼唱，想引黑鸟好奇靠近。
可黑鸟只是歪头看了看她，忽然展翅飞了，很久才不生气的飞了回来。
日子久了，古止终于明白，黑鸟的拒绝并非出于无知，而是一种清醒的坚持。
它不食毛毛虫，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它有自己的选择与尊严，如同月光不落污池，清风不入闹市。
古止不再执着。
某日清晨，她看见黑鸟停在屋顶，静静望着朝阳，羽翼泛着微光。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存在，本就不该被驯服，也不该被强加意志。
让万物各得其所，或许才是真正的尊重。
同时心里也在想着怎样养活这么刁难的墨团，梦里还在嘀咕着。
墨团墨团。
家里的口粮越来越不够吃了，以前一个人。
随便将就可以过活，现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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