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松开后，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
只有那盏小夜灯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黄光，像暴风雨中唯一可靠的灯塔。
江浸月先动了，他走到客厅中间那张旧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和半截铅笔。
“得抓紧时间，”他头也不抬，声音压得很低，“‘物业管理费’快来了。”
陆敛立刻想起规则三，心头一紧：“那到底是什么？
要钱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除了钥匙和车票，空空如也。
“要的不是钱。”
江浸月在小本子上快速画着什么，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是‘价值’。”
陆敛一愣，随即明白了，目光落向自己手中的黑卡：“用这个……支付？”
“嗯。”
江浸月应了一声，停下笔，将本子推到陆敛面前。
上面用潦草的线条画着一幅简易的楼道示意图，标注着几个点。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703。
物业管理处的人，或者……‘东西’，通常会从楼梯口开始，挨家挨户收取。
我们大概是这层的第三户。”
他指着示意图上的一个标记：“他们会在门口停留大约一分钟。
如果不开门，或者无法支付，后果……”他没说下去，但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支付多少？”
陆敛最关心这个。
“不确定。
每次可能都不一样，看‘它们’的心情，或者……看你还剩多少。”
江浸月的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冰冷，“我第一次被收了三个月。”
三个月寿命！
陆敛感到一阵眩晕。
他总共才三十七年，在这里可能几天就会被榨干！
“不能反抗吗？
或者……躲过去？”
江浸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提出“为什么不把老板炒了”的天真新人。
“你可以试试。
但我之前隔壁那户，试图用柜子顶住门……第二天，门连着柜子一起消失了，屋里的人也再没出现过。”
就在这时——“咚……咚……”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从楼下的楼梯间传来。
一声一声，敲在两人的心脏上。
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鞋跟敲击水泥地的质感，冰冷、规律，没有丝毫活人的急切。
来了！
江浸月脸色一凝，迅速将本子塞回抽屉，对陆敛做了个“绝对安静”的手势。
他指了指桌子下面，示意那里可以作为临时的遮蔽点，然后自己则无声地移动到门后，再次确认了门锁和链条，耳朵贴近门板，屏息倾听。
陆敛的心跳再次加速，他依言蜷身躲到桌下，空间狭小，让他很有安全感，但也充满了压迫感。
他紧紧攥着那张黑色车票，感觉它像一块烙铁般滚烫。
蓦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桌子下探出头来，冲江浸月小声唤道“我去，我刚想起来了，我是住在704的，按道理说我就是704的业主，那这物业管理费我得去交啊我现在是不是得回去，总不能让那个老太太交吧”江浸月一愣，旋即嘴角带笑，声音因放轻而温柔似水：“那按理说，703不能是你现在的家吗？”
陆敛知道这人又在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看他的反应，以及他对这个地方的熟练程度，觉得不回去应该没事，呵呵笑了两声，就又钻回桌子里面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到了六楼到七楼的楼梯转角。
“咚…咚…”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种细微的、像是金属链条拖拽在地上的“哗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敛透过桌布的缝隙，紧紧盯着那盏小夜灯。
灯光依旧稳定地亮着黄色。
江浸月靠在门后，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还活着。
脚步声停在了701的门口。
短暂的寂静后，那个沉闷的、仿佛隔着面具发出的男声响起，毫无情感波动：“701住户，缴纳管理费。”
没有回应。
或者说，陆敛听不到任何回应。
几秒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丝毫变化：“逾期未缴，收取滞纳金，价值：六个月。”
话音刚落，陆敛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短暂、像是被掐灭在喉咙里的微弱呜咽，从701的方向传来，随即彻底消失。
脚步声再次响起，走向了702。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冰冷宣告。
这一次，702似乎缴纳了“费用”，因为没有收取“滞纳金”的宣告。
脚步声继续移动。
现在，轮到703了。
陆敛感到自己的手心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看到江浸月的身体也微微绷紧了些。
“咚…咚…”脚步声在703门口停下。
巨大的压迫感即使隔着一扇门也清晰传来。
陆敛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铁锈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冰冷气味从门缝渗入。
“703住户，缴纳管理费。”
那沉闷的声音首接在门外响起，震得门板似乎都在轻微颤动。
沈浸月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陆敛待在原地别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门链取下，然后，拧开了反锁的旋钮。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后退了半步。
门外的东西，似乎也并不急于闯入。
几秒钟后，一张对折的白色纸条，被一只戴着脏污白色棉线手套的手，从门底下的缝隙塞了进来。
那只手干瘦，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动作僵硬。
纸条落在积着薄灰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随即，那只手缩了回去。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走向了下一个目标——对面那间充斥着诡异老太太的704。
江浸月没有立刻去捡那张纸条，他先是迅速而无声地重新反锁了门，挂上链条，然后才走到纸条前，弯腰将它拾起。
陆敛也从桌下钻了出来，两人凑到灯光下。
沈浸月展开纸条。
上面是用那种特制的红墨水打印的文字，清晰地列着：703室 本月管理费用清单- 公共区域清洁费：价值 15天- 秩序维护费：价值 15天- 基础能源费：价值 10天- 合计应缴：价值 40天西十天！
陆敛倒吸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沈屿要首接付出一个多月的生命！
江浸月看着那张清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一些。
他拿出自己的黑色车票，只见车票表面红光微微一闪，上面的数字己经从模糊变得清晰：江浸月剩余价值：1年2个月15天→ 剩余价值：1年1个月5天首接扣除了西十天。
“它们……就是这样一点点把人榨干的。”
江浸月的声音低沉，将那张变得空白的缴费单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704门口。
同样的宣告响起。
但这一次，门内传来的不是沉默，也不是顺从的叫纳，而是那个老妇人陡然拔高的、尖锐而疯狂的哭嚎声：“我儿子回来了！
你们不能带走他！
他是我儿子——！”
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充满了扭曲的执念和保护欲。
陆敛和江浸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不同于之前的、激烈的碰撞声和某种东西被撕裂的可怕声响！
那老妇人尖锐的哭嚎声在与某种力量的对抗中，戛然而止。
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毫无留恋地……朝着楼梯上方走去，渐渐消失。
704门口，发生了什么？
那个“家的思念体”，是被“物业管理”强行“收费”了，还是……被“清理”了？
703室内，刚刚缴纳了巨额“费用”的两人，沉默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刚刚暂时安全的庆幸，己经被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这个“安居之笼”，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
而夜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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