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办公室总弥漫着一股速溶咖啡的味道。
苏念把《红楼梦》专题教案摊在桌上，指尖划过 “公开课设计” 那一页，纸上还留着昨晚修改时的铅笔印 —— 她想报名参加学校下周的 “优质课评比”，却在提交申请的前一刻，又把表格压在了教案底下。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刮得沙沙响，办公室里静得只能听见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斜对面的张老师正对着电脑整理数学公式，屏幕亮光照在她脸上，嘴里还念叨着：“高三就得抓考点，花时间搞公开课，不如多让学生做两套卷子。”
苏念捏了捏手里的钢笔，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上周那节《林黛玉进贾府》的角色扮演课后，班里的语文课堂氛围明显变了 —— 林晓会主动带着几个女生分析课文里的细节，陈阳甚至写了篇《从〈红楼梦〉看古代社交礼仪》的短文，连之前总在语文课上打瞌睡的赵磊，也开始在课后问她 “宝玉为什么总爱和女孩子玩”。
可这些变化，在老教师眼里似乎不值一提。
昨天教研会上，年级组长李老师特意提到：“优质课评比要以‘实用性’为核心，重点展示知识点讲解的清晰度，别搞太多形式主义。”
话没说完，张老师就朝苏念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在想什么？”
一杯温热的咖啡突然放在苏念手边，白色陶瓷杯上印着小小的数学公式，是顾衍常用的杯子。
苏念抬头，看见顾衍手里拿着一摞作业本，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翘：“没什么，就是在想优质课评比的事。”
她把压在教案下的申请表格抽出来，指尖轻轻摩挲着 “授课主题” 那栏的空白，“我想把《红楼梦》的情境教学做成公开课，可又怕……怕被说‘不务正业’？”
顾衍替她说出了后半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随手翻开她的教案，“我看了你写的‘黛玉进贾府’情境设计，里面让学生用‘家族关系图’梳理人物，还结合了现代社交礼仪，这个设计很扎实，不是单纯的‘形式’。”
他的手指落在 “学生反馈收集” 那一页，上面记着上周课后的小调查：“80% 的学生表示‘能记住黛玉的性格特点’，65% 的学生‘想再读一遍《红楼梦》’。”
顾衍笑了笑：“你看，这就是效果。
上次我教‘概率’时，用球赛胜负做案例，课后有学生主动查球队数据，还跟我讨论‘为什么强队也会输’—— 教学不就是要让学生主动思考吗？”
苏念看着教案上的字迹，心里的犹豫慢慢松了些。
她想起上周顾衍说 “随时可以找我讨论”，便把心里的顾虑全盘托出：“可李老师说要‘实用性’，张老师也觉得我这方法浪费时间…… 我怕公开课上，评委不认可。”
“评委里有市教育局的王老师，他去年还在会议上夸过‘情境教学’呢。”
顾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是优质课评比的评委名单，“你看，王老师的备注里写着‘注重学生参与度’，这正是你的优势。
至于张老师，她只是习惯了传统教学，不是针对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以帮你一起打磨教案。
比如‘家族关系图’，可以让学生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人物性格，这样展示的时候更首观；还有你设计的‘黛玉社交困境’讨论，可以提前准备几个真实的学生案例，比如‘转学生如何融入新班级’，这样评委更容易共情。”
苏念接过名单，指尖触到顾衍的手背，微微有些发烫。
她连忙收回手，低头看着咖啡杯，小声说：“谢谢你，顾老师。
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不敢报名了。”
“不用谢。”
顾衍把咖啡往她那边推了推，“其实我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情境教学在不同学科的应用。
你语文课的方法，说不定能给我的数学课带来灵感 —— 比如下次教‘函数’，可以让学生用函数图记录自己一周的学习时间，这样更有意思。”
两人凑在教案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顾衍提出 “在情境讨论后加一个‘考点衔接’环节”，既保留创新形式，又突出知识点；苏念则建议他 “把数学案例和学生的生活结合得更紧密”，比如用 “奶茶买一送一” 算折扣，比单纯的数字计算更吸引学生。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摊开的教案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苏念看着顾衍认真标注的字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 在这个处处强调 “升学率考点” 的环境里，能有人懂她的坚持，还愿意和她一起探索，这份理解比任何鼓励都更有力量。
“对了，” 顾衍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这是我之前收集的‘趣味教学案例’，里面有其他学校老师做的情境教学方案，你可以参考一下。”
苏念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教学的本质，是让学生爱上思考”。
字迹工整有力，和顾衍温和的性格很像。
她抬头看向顾衍，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镜片反射着阳光，眼神里满是真诚，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苏老师，顾老师，你们在聊什么呢？”
李老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念连忙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教案底下，脸颊有些发烫：“没、没什么，就是在讨论优质课的教案。”
李老师走过来，目光扫过桌上的申请表格，又看了看顾衍：“顾老师，你经验丰富，可得多指导指导苏老师。
优质课评比关系到咱们年级的荣誉，可不能搞那些花架子，耽误了正事。”
“李老师放心，” 顾衍站起身，语气平和却坚定，“苏老师的教案很扎实，既有情境互动，又有考点衔接，我觉得值得一试。
而且她之前的课，学生反馈很好，这说明方法是有效的。”
李老师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顾衍会首接替苏念说话。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那你们好好准备吧，别让大家失望。”
说完，便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念看着顾衍，心里满是感激：“刚才谢谢你，不然李老师肯定又要批评我了。”
“不用谢，我只是说真话而己。”
顾衍笑了笑，看了看手表，“我得去上课了，教案有问题随时找我。
对了，咖啡记得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顾衍离开后，苏念拿起咖啡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她翻开顾衍的笔记本，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案例：有英语老师用 “剧本杀” 教语法，有物理老师用 “过山车模型” 讲力学，每一个案例下面都有顾衍的批注，写着 “可借鉴点注意事项”。
翻到最后一页，她看见一行小字：“创新不是推翻传统，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找到让学生更爱学习的方式。”
苏念看着这句话，忽然觉得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她拿起笔，在申请表格的 “授课主题” 栏里，认真写下：“《红楼梦》情境教学 —— 从黛玉进贾府看古代社交智慧”。
刚写完，就听见张老师在对面叹气：“年轻人就是冲动，等公开课上出问题，就知道后悔了。”
苏念没有回头，只是把申请表格叠好，放进信封里。
窗外的风停了，香樟树的叶子静静垂着，阳光落在教案上，把 “学生反馈” 那一页照得格外清晰。
她知道，接下来的准备过程肯定不会轻松，老教师的质疑、评委的审视、公开课的压力，都会像一座座小山挡在前面。
可她也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顾衍的支持、学生的期待，还有自己心里那份对 “好教学” 的坚持，都会成为她翻过山的力量。
她拿起顾衍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然后端起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 —— 微苦的咖啡里，竟带着一丝甜意，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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