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隔绝了外界,却隔绝不了那无形的压力。
陈默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冰冷的木质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让他狂跳的心率稍稍平复。
他展开那份被林晚塞过来的校报。
“校董之子涉嫌强奸,警方称证据不足己释放”。
黑体加粗的标题,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报道内容避重就轻,强调现场没有发现强迫痕迹,苏晓体内未检出药物成分,以及其生前有“情绪波动”的记录,最终指向那冰冷的西个字——“自杀身亡”。
通篇都在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校董之子”粉饰、开脱。
陈默的目光越过这令人作呕的文字,落在了那个角落——那个由林晚亲手画下的、带着微弱刺痛感的扭曲符号。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像一个无声的质问。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指尖轻轻覆上那个符号。
这一次,有了准备,那感觉不再那么突兀。
细微的刺痛感依旧,伴随着的是一阵更清晰的眩晕。
画面碎片比之前稍微延长了一瞬: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缘处有一道细微的、己经结痂的划痕。
这只手正用力地、几乎是刻印般地在某种粗糙的纸面上画着这个符号,笔尖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背景是极其昏暗的光线,隐约能听到远处模糊的、像是音乐的前奏……画面再次中断。
陈默收回手,眉头紧锁。
这次的信息更多了。
那只手,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苏晓的手。
而那道结痂的划痕,或许是一个可以验证的细节。
背景的音乐……是什么?
这个符号,是苏晓在极端情况下留下的!
她预感到危险,或者,她在遭受侵害的过程中,艰难地留下了这个线索!
而林晚,不知通过何种方式知晓了这个符号的存在,甚至可能理解其含义。
她无法明说,只能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在“协调处”人员的眼皮底下,将这个无声的证词传递给他。
她是在求助?
还是在试探?
陈默猛地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
那个赵先生冰冷的眼神告诉他,事情绝不会到此为止。
他必须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找到更多能保护自己,也能为苏晓发声的筹码。
他首先尝试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抽象符号 S形 闪电形 意义”,结果海量而杂乱,从宗教图腾到企业Logo,一无所获。
他沉吟片刻,调取了本市的地图,尤其是苏晓所在大学周边的详细地图。
他的目光在学校的几个主要建筑上扫过——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体育馆……以及,一些更偏僻的,例如废弃的旧仓库、人迹罕少的小径。
苏晓记忆中的黑暗、颠簸,以及那只手在画符号时的环境,不像是在开阔明亮的地方。
更像是在某个封闭、狭窄,或者被遗忘的角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那个扭曲的符号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S……闪电……忽然,他敲击的动作一顿。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从记忆深处浮现——大约一年前,他参与处理过一桩发生在城郊废弃工厂区的意外死亡案,在清理现场时,似乎在某些锈蚀的管道和残破的墙面上,见过类似的、用油漆或利器刻画的扭曲标记。
当时他只以为是流浪汉或涂鸦者的随手之作,并未在意。
那个区域,龙蛇混杂,监控稀少,是进行隐秘交易的理想地点,也……非常适合隐藏罪恶。
如果苏晓是在那个区域,或者类似环境下的某个特定地点遭受侵害并留下符号,那么找到那个地点,或许就能找到被遗漏的物理证据!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跳动着。
陈默的心一提。
是“协调处”?
还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但没有先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听出紧张的女声。
“陈先生?”
是林晚。
陈默握紧了手机:“是我。”
“他们……可能监控了我的通讯。
我用的是公共电话。”
林晚的语速很快,“长话短说,那个符号,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的具体含义,但我查过苏晓的遗物……在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发现了用血画下的同一个符号。
很小,很淡,几乎看不见。”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警方和校方之前的调查,都忽略了这个。
我认为……这可能是她留下的最后信息。”
血画的符号!
陈默的呼吸一窒。
苏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用自己的血,留下了这个无声的控诉!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又怎么确定,我不是他们的人?”
陈默沉声问。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然后林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决绝:“我查过你。
陈默,三十二岁,顶尖医学院毕业,却选择成为一名入殓师,业内风评极好,几乎不与外界往来。
你没有任何动机去诬陷一个校董的儿子,除非……你掌握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证据。
我是在赌,赌你和苏晓一样,是那个想说出真相的人。”
陈默沉默了。
林晚的敏锐和果断超出他的预料。
“他们不会罢休的,陈默。”
林晚的声音更低,“赵明远,那个‘协调处’的负责人,背景很深。
他们今天来,一是警告,二是确认你的身份。
你己经被盯上了。”
“我知道。”
陈默缓缓道,“我会小心。”
“那个符号……我还会继续查。”
林晚顿了顿,“有消息,我会再想办法联系你。
你……保护好自己。”
说完,不等陈默回应,电话便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陈默放下手机,感觉肩上的重量又增加了几分。
林晚的来电,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也带来了更紧迫的危机感。
赵明远。
协调处。
校董之子。
血色的符号。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城郊的废弃工厂区。
他不能再等了。
陈默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楼下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驶过,看不出明显的监视迹象。
但他知道,无形的网可能己经撒下。
他需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在对方彻底抹去所有痕迹之前。
转身回到里间,他拉开一个抽屉,里面除了日常物品,还有一支强光手电筒和一瓶便携式的防狼喷雾——这是他工作中偶尔去往偏僻地点时,用以防身的工具。
他将这两样东西塞进外套口袋,又戴上一顶深色的棒球帽。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他必须亲自去听一听,那片废墟之中,是否还残留着苏晓未能散去的低语。
打开门,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压低帽檐,快步走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公寓对面大楼的一个房间里,一架高倍望远镜的镜头,正静静地追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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