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李默脸上，稍微驱散了些白天的焦虑。
他送完最后一单，把电动车停在出租屋楼下的树荫里，刚掏出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母亲的视频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赶紧调整了下表情，接通电话时，脸上己经挤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李默把手机架在车把上，镜头对着自己，刻意避开身后的外卖箱 —— 他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还没卸工，又担心他累着。
视频那头，母亲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盖帘刚包好的饺子，白白胖胖的，冒着热气。
“刚包完饺子，想着你这个点应该送完单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母亲拿起一个饺子，对着镜头晃了晃，“你看，妈给你包的白菜猪肉馅，你以前最爱吃的。”
李默看着屏幕里的饺子，喉咙有点发紧。
他离家快两年了，很少吃到母亲包的饺子，每次想家，就会想起这个味道。
“妈，你别太累了，包这么多，吃不完放冰箱慢慢吃。”
“知道知道，” 母亲笑着点头，又絮絮叨叨地问，“最近天气冷了，你有没有加衣服？
出租屋里冷不冷？
要不要妈给你寄床厚被子？”
“不用不用，” 李默赶紧摆手，“我这有厚被子，白天送单穿的外套也够厚，不冷。”
他怕母亲再操心，又补充道，“我这几天订单不多，不忙，能好好休息。”
其实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总因为绕路超时被顾客催，可这些话，他一句都不敢跟母亲说。
母亲身体不好，不能让她担心。
母亲又聊了些家里的事，说邻居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说村口的路修好了，说家里的鸡下了多少蛋。
李默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心里暖暖的，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
可聊着聊着，母亲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对了，默啊，前两天咱们老家王婶家被盗了，丢了不少钱和首饰，可吓人了。”
李默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泛白。
“被盗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巷子里的带血水果刀，还有晨光小区的黑色外套。
“是啊，” 母亲叹了口气，“王婶发现被盗后，当场就哭了，赶紧报了警。
还好警察厉害，三天就把人抓住了，钱和首饰也追回来了。”
母亲说起警察，语气里满是感激，“现在的警察真是负责任，有他们在，咱们老百姓才能安心。”
李默没接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紧又疼。
他想起张锐那双锐利的眼睛，想起自己还没做的笔录，想起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西区街道。
如果母亲知道他遇到的事，知道他跟警察打过交道，会不会像王婶那样害怕？
“默啊，你在那边一个人，可得注意安全，” 母亲突然严肃起来，“晚上送单别去太偏的地方，遇到不对劲的人或事，赶紧躲远点，不行就报警，知道吗？”
“知道了妈，” 李默低声应着，眼眶有点发热。
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怕自己的慌乱被发现，只能低头盯着电动车的车把，“我晚上很少去偏的地方，送完单就赶紧回家，你放心。”
挂了电话，李默还愣了半天。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母亲最后微笑的画面。
他关掉屏幕，靠在电动车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冷意，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外卖箱，指尖触到了箱子最底层的硬壳 —— 是那本《刑侦入门》。
他心里一动，弯腰打开外卖箱，伸手把书摸了出来。
书的封面己经有点磨损，边角也卷了，是他当年考警校时用的，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成为一名好警察，守护正义”，字迹还很稚嫩，是他刚上高中时写的。
那时候的他，满心都是警察梦，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穿上警服，抓坏人，保护别人。
可警校考核失利后，他就把这本书藏了起来，再也没敢多看一眼，像是这样就能逃避自己的失败。
可现在，他遇到了那些事，看到了带血的刀，看到了可疑的外套，还跟警察打过交道。
他摸了摸书脊上的字，又像触电般收回手，赶紧把书塞回外卖箱最底层，还往上面压了件备用的雨衣，像是怕别人看到，更怕自己再想起那个破碎的梦。
他骑上电动车，慢慢往出租屋走。
路上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还是那个想安安稳稳送单的外卖员，可经历了这些事，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了。
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麻烦，那些让他恐慌的异常，好像都在慢慢靠近他，躲不掉，也逃不开。
回到出租屋，他把外卖箱放在门口，没立刻进屋，而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夜景。
远处的路灯亮着，像一个个温暖的小灯笼，可他心里却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母亲的这通电话，只是让他暂时缓解了焦虑，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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