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第一天,天气糟糕得像没睡醒的情绪。
上海的秋天一向不温柔,空气里带着湿意和冷。
八点二十,我赶到书店门口,沈彦己经在店里。
他穿着一件藏蓝衬衫,正蹲在地上整理刚送来的书箱。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说:“你迟到了三分钟。”
“……表慢了五分钟。”
我解释。
“那以后早点出门。”
他淡淡地说完,又低头拆书箱。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冷淡只是表象,结果真是天生高冷体质。
我开始按照他之前的指示整理书架。
那些书封皮上都有细细的灰,我小心地用布擦。
刚擦完一排,他走过来检查了一眼,说:“太靠边了。”
“啊?”
“书不能贴着边摆,要留一点呼吸空间。”
我低声嘀咕:“书也要呼吸啊。”
他听到了,抬眼看我:“不然人就觉得压抑。”
我愣了一下。
他没解释太多,又转身去柜台。
那句话却莫名地留在我心里——好像不仅是对书说的。
上午客人不多,大多是熟客。
他几乎不笑,客气却疏离。
我帮一位阿姨找书时出错了,被她埋怨几句,沈彦走过来,轻声替我解围:“那本换版了,在隔壁柜。”
等人走后,他没责备,只说:“先熟悉分类表。”
我点头,却有点窘。
午饭时,我以为他会关门出去吃,但他只是泡了杯速溶咖啡,坐在柜台后看书。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不吃饭?”
他头也没抬:“不饿。”
“那我去买点,给你带?”
他终于抬眼:“我不喜欢别人帮我决定吃什么。”
我哑口无言,笑着说:“你这脾气挺特别的。”
“特别麻烦是吧?”
他淡淡地接。
气氛一度僵住。
我咬着吸管喝奶茶,心想——这人要不是长得好看,早被我怼回去了。
下午三点左右,外面下起了雨。
书店门口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一阵阵凉意钻进屋子。
沈彦去关门,我看着他微微湿的肩头,忍不住说:“要不我去帮你拿条毛巾?”
他摇头:“一会儿就干。”
“那你至少擦擦头发。”
他终于停下动作,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沐颖,你是不是天生喜欢管人?”
“我这叫关心。”
“谢谢,但我不需要。”
他这人说话,总有一种轻描淡写的拒绝感。
就像你刚伸出的手,他会用极礼貌的方式推回去。
我懒得再说,低头整理账单。
心里却有一点说不清的情绪。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位女生。
她一进门,语气就带着熟络的轻快:“阿彦,你的咖啡机好像又坏了?”
阿彦?
我微微一愣。
沈彦走过去,语气明显比平时柔和:“昨晚电压不稳,我等会修。”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她笑着说,“下班路过想看看你。”
我安静地整理书,一边偷听。
她看起来二十六七岁,长相精致,衣着得体。
她注意到我,微笑地问:“新来的店员?”
“嗯。”
我点点头。
她笑得礼貌:“沈彦这人脾气有点古怪,别太放在心上。”
我挑了挑眉:“我己经体验过了。”
她笑出了声,转头看沈彦:“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
沈彦只是淡淡地说:“她话多。”
那一刻,我真想把手里的布扔到他脸上。
女生走后,书店恢复安静。
我忍不住问:“她是谁?”
“朋友。”
“前女友?”
我半开玩笑地说。
他没回答,只是继续看账本。
那种沉默比回答更明显。
空气像被拉紧的弦。
我本能地笑了笑:“你真省事,不说话就能让人多想。”
他抬眼看我,神情平静:“你想什么,是你的自由。”
他的话冷,但眼神没有。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脾气差——他只是学会了,把温度藏起来。
下班时,雨还在下。
我准备走,他忽然说:“等一下。”
我转头,他递过一把伞。
“店里多的。”
他说,“别感冒。”
我接过伞,轻声说:“谢谢。”
“明天八点半。”
他提醒。
我笑着回道:“知道啦,沈老板。”
他没说再见,只轻轻关上门。
我走出书店,伞面被雨点敲出密集的声音。
那盏灯依旧亮着,从玻璃门内透出柔光,映着他低头写字的侧影。
我忽然觉得,或许“书店老板脾气很差”,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有些人不是不好相处,只是怕被靠近。
而我,刚好是那个没忍住走近的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