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念是在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中惊醒的。
“姑娘！
天亮了，该走了！
老汉我还要去卖柴哩！”
是昨天那个拉车老大爷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和不耐烦。
苏念一个激灵，从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坐起，茫然地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类似柴房的角落，老大爷心善，暂时收留了她一晚。
身下的“床”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搭在凳子上，铺了层薄薄的干草，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
没有柔软的席梦思，没有温暖的羽绒被，更没有床头柜上充电到100%的手机。
冰冷的现实如同昨夜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昨晚的一切不是噩梦，她是真的穿越了，成了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古代孤女。
“来了来了！”
她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床”。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提醒着她眼下最迫切的问题——生存。
在现代社会，她还能靠花呗、信用卡撑过发薪前的艰难岁月，可在这里，没钱，就意味着真的会饿死。
老大爷看她出来，塞给她半个冰凉梆硬的杂粮馍馍，叹了口气：“姑娘，老汉我也就这点能力了，吃完你就自谋生路去吧。”
苏念接过馍馍，道了谢，小口小口地啃着。
口感粗糙，剌嗓子，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是活下去的能量。
吃完“早餐”，被“请”出柴房，站在清晨冷清的古代街道上，苏念开始了严肃的思考。
搞钱，必须立刻搞钱！
她盘点了一下自己作为现代社畜的核心竞争力：1. 画PPT：对不起，这里没有投影仪。
2. 写代码：抱歉，计算机的祖宗还在娘胎里。
3. 跟甲方扯皮：倒是有可能用上，但前提是得先有个“甲方”。
4. ……画画？
对！
画画！
苏念眼睛一亮。
她大学时好歹是美术社的骨干，素描功底扎实，后来虽然投身IT行业，但手绘功底没全丢，偶尔还能帮UI妹子画个图标草稿。
在古代，给路人画肖像，这不就是最首接的“知识变现”吗？
虽然比不上那些水墨丹青的国画大师，但她有写实素描啊！
这绝对是降维打击！
是蓝海市场！
“就这么办！”
苏念瞬间充满了斗志，仿佛找到了新的KPI，“第一阶段目标：通过卖艺解决温饱问题！
启动资金为零，纯靠技术入股！”
她找了个看起来人流量还算可以的街角，从柴房里顺来的、烧剩下的木炭就是她的笔，从地上捡来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就是她的画板。
“嗯，工具是简陋了点，但创意无价！”
她自我打气，然后深吸一口气，学着电视里看到的卖艺人的样子，扯开嗓子喊道：“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西洋画法，真人写真！
只需片刻，保您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清脆的女声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营销腔调，立刻吸引了一些早起赶集百姓的目光。
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西洋画法？
啥意思？”
“真人写真？
听着怪玄乎的。”
“这姑娘穿得破破烂烂，能会啥仙法不成？”
苏念见有人围观，信心大增。
她目光一扫，锁定了一个看起来面善、蹲在路边啃烧饼的大叔。
“这位大叔！”
苏念挂上职业假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又和善，“可否让我为您画一幅像？
免费的！
画得不像，分文不取！”
大叔愣了一下，左右看看，确认是在叫自己，犹豫着点了点头。
苏念立刻进入状态，拿起木炭，眼神锐利如扫描仪，手下“唰唰”开动。
她全神贯注，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用最精准的线条捕捉大叔的面部特征——那饱经风霜的皱纹，那憨厚中带着点茫然的眼神，那啃烧饼时鼓起的腮帮子……她画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正在悄然变化。
起初是好奇的议论。
“咦？
这画法……从未见过。”
“用黑炭在石头上画？
能成吗？”
随着画作逐渐成型，议论声开始转向惊疑。
“像！
太像了！
你看那眼睛，跟王老五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怎地如此逼真？”
当苏念落下最后一笔，将那块画着大叔惟妙惟肖素描肖像的石板展示出来时，围观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炸开了锅。
“妖术！
这是妖术！”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个挎着菜篮的大妈，她脸色煞白，指着石板，手指都在颤抖，“只有妖术才能把人的魂儿勾出来，定在这石板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对对！
我说怎么这么邪门！
哪有画能跟真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勾魂画魄！
这是邪法啊！”
“她是妖女！
会摄人魂魄的妖女！”
刚才还被画得栩栩如生的大叔，此刻看着石板上那个“自己”，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吓得“嗷”一嗓子，手里的半块烧饼都掉了，连滚带爬地钻出人群，边跑边喊：“我的魂！
我的魂被勾走了！”
苏念举着石板，脸上的职业微笑彻底僵住，大脑CPU再次过载。
等等……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应该惊叹于我的画技，然后纷纷慷慨解囊，求我给他们画吗？
妖女？
勾魂？
摄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试图解释：“不是！
大家听我说！
这不是妖术！
这是艺术！
是素描！
是光影和结构……”她的声音被更大的惊恐和愤怒淹没了。
“打死这个妖女！”
“不能让她害人！”
“把她赶出去！”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颗烂菜叶子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精准地糊在了苏念的额头上。
黏腻、冰凉的触感，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气味，瞬间击穿了苏念的心理防线。
她懵了。
紧接着，更多的“攻击”如同雨点般落下。
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子……铺天盖地。
“我不是妖女！”
苏念抱着头，徒劳地试图躲避，手里的石板也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我是美术生！
我有人像素描六级证书！
你们这是对艺术的亵渎！”
她的辩解在群情激愤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块土疙瘩砸在她的肩膀上，生疼。
恐惧和委屈瞬间涌了上来。
她不就是想靠自己的手艺吃口饭吗？
怎么就成妖女了？
这异世界的用户体验也太差了吧！
差评！
必须给差评！
“快跑啊！
姑娘！”
旁边一个卖炊饼的、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大爷，趁着混乱低声对她喊道，“他们真会打死你的！”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懵逼和委屈。
苏念再也顾不得什么艺术和尊严，抱着脑袋，在漫天飞舞的烂菜叶和怒骂声中，像只受惊的兔子，朝着人少的巷子深处狼狈逃窜。
她跑得飞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身后是追赶和叫骂声。
烂菜叶的汁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用户体验极差！
差评！
我要投诉！
投诉这个没有艺术鉴赏力的世界！
素描有什么错！
错的是这个不懂欣赏的时代！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暂时甩掉了追兵。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上沾满了污秽，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挂着几片顽强的菜叶，整个人狼狈不堪。
看着自己这副尊容，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异香”，苏念欲哭无泪。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出师未捷身先死……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第一次异世界创业尝试——街头卖艺素描，最终以被认定为“妖女画魂”，并惨遭“烂菜叶洗礼”而宣告彻底失败。
“这叫什么事啊……”她抹了一把脸，结果手上的炭灰混着菜叶汁，把脸抹得更花了。
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饥饿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在这个陌生的、危险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世界，她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难道……真的要去找个厂子上班？
哦不对，是去哪个大户人家签卖身契当丫鬟？
苏念打了个寒颤，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
绝对不行！
我可是要当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穿越者！
怎么能开局就当丫鬟！”
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虽然底气十分不足）：“一次失败算什么！
哪个创业公司没经历过几次濒临破产？
一定是我的商业模式出了问题！
是市场定位不准！
用户需求分析没做到位！”
对！
一定是这样！
她重新振作精神（主要是饿的），开始思考下一个“创业项目”。
“素描不行……那，做点实业？
比如……制肥皂？
对！
肥皂！
这玩意儿古代肯定没有吧？
绝对是刚需！
蓝海中的蓝海！”
想到肥皂去油污的强大功效，再联想到自己此刻浑身的黏腻和异味，苏念的眼睛再次亮起了名为“（伪）商机”的光芒。
“就这么定了！
下一个项目，古法手工皂！
这次一定能成！”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菜叶），带着一股屡败屡战的（虚假）气势，走出了死胡同，开始寻找她的“化工作坊”——或者说，一个能让她偷偷试验的、没人会再朝她扔烂菜叶的地方。
她的异世界求生之路，在经历了“妖女画魂”的滑铁卢后，即将向着下一个看似靠谱、实则更不靠谱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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