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解脱的号角,划破了实验中学的宁静。
林砚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慢吞吞地走在人群里。
他比同龄人高出大半个头,却总习惯性地低着头,黑色的狼尾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
路过操场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那里的肌肉又开始发酸了。
“砚砚!
这里!”
熟悉的声音让林砚脚步一顿。
校门口的老槐树下,林雨正踮着脚朝他挥手,金发在夕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今天换了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件牛仔外套,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看起来……像个推销保健品的。
“妈让我给你带的排骨汤。”
林雨小跑过来,把保温桶塞到他怀里,“趁热喝,补补腰。”
林砚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自己会回去。”
“我知道你会回去,但这是妈特意给你炖的。”
林雨把保温桶硬塞进他怀里,声音放软了些,“今天……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林砚沉默着,指尖触到保温桶的温度,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能想象出母亲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系着围裙,戴着老花镜,一遍遍地撇去排骨汤上的浮沫,就像这些年,她一遍遍地试图把这个家粘起来。
“喝完给我送回来。”
林砚接过保温桶,转身就走。
“哎!
你等等!”
林雨追上来,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另一只手,“这个你拿着,吉他社的报名表我帮你填好了,明天下午面试,别迟到。”
林砚低头一看,是张印着“音乐社面试通知”的卡片,右下角还有林墨清秀的字迹:“砚砚,试试吧,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猛地把卡片攥在手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我说了,我不去。”
“你去不去是你的事,但机会是你自己的!”
林雨的声音又拔高了,引来几个路人的侧目,“林砚,你能不能别总是把自己关起来?
爸走了,我是你姐,不是你的敌人!”
“敌人?”
林砚笑了,笑得很冷,“我看我更像你们的累赘。”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走进了巷口的阴影里。
林雨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墨的电话:“喂,表哥……他又跑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墨温和的声音:“没关系,小雨,我去看看他。”
……林砚坐在自家单元楼的台阶上,打开保温桶。
排骨的香气弥漫开来,烫得他眼睛发酸。
他用一次性筷子戳了戳软烂的排骨,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把最大的那块排骨夹到他碗里,说:“多吃点,长大了保护姐姐。”
“保护个屁。”
林砚低声骂了一句,拿起一块排骨狠狠啃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介意我坐下吗?”
林砚回头,看到林墨背着吉他包,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正微笑着看着他。
“我妈让我给你带的水果。”
林墨在他身边坐下,把塑料袋递过去,“还有,这个给你。”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是把崭新的拨片,银色的,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永远不认输。”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得的奖品。”
林墨把拨片塞进他手里,“砚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高考失利,腰伤复发,还有……那些你不愿意说的过去。
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就像我当初被同学欺负,躲起来哭也没用。”
林砚攥着拨片,指节泛白:“你懂什么。”
“我懂你喜欢音乐。”
林墨从吉他包里拿出那把旧木吉他,“高二那年,我在体育队更衣室的窗台下,捡到过这个。”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把吉他,是他偷偷藏起来的。
林墨拨了下弦,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你在躲什么。
你怕重蹈覆辙,怕再次失败,怕让所有人失望。
但砚砚,你看这吉他,它断了弦还能换,裂了纹还能补,为什么人就不能有第二次机会呢?”
他抬起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温和的侧脸上:“明天下午三点,吉他社面试,我在那里等你。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林墨站起身,背着吉他包慢慢走远了。
林砚坐在台阶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色拨片,首到指腹被边缘硌出红痕。
保温桶里的排骨己经凉了,巷口的风带着秋意,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常年锻炼而布满薄茧的手,又看了看掌心的拨片。
永远不认输……父亲临走前也是这么说的。
林砚慢慢站起身,把空了的保温桶扔进垃圾桶,然后朝着林墨消失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腰侧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这一次,他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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