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流萤巷,是万象城光鲜表皮下一道幽深的褶皱。
这里没有流萤,只有角落里腐烂垃圾的磷光和空气中弥漫的、下水道与廉价香水混合的甜腻气味。
第三盏路灯的光晕昏黄,勉强照亮一小片潮湿的地面,光线边缘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墨渊站在光晕之下,手里捏着那朵干枯皱缩的夜来香。
他穿着一件从旧货摊买来的、带着霉味的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冰冷的夜风灌进来,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微微发抖。
他尽可能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观想”,生怕那跗骨之蛆般的反噬再次发作。
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很轻,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从容。
一个身影缓缓走入光晕之下。
不是预想中的深闺怨妇,而是一个穿着深色绸缎长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
他面容和善,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雕刻着财富符号的翡翠戒指,看起来像个成功的商人。
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和审视,却让墨渊心中一紧。
“你就是接榜的‘探梦者’?”
男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
墨渊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枯花示意了一下,没有开口。
言多必失,尤其是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
男人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虽然落魄却难掩清隽气质的面庞和过于干净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很好。
叫我‘老金’就行。
事情很简单,帮我看看我那位年轻的夫人,梦里到底藏着谁。”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但语气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目标物?”
墨渊言简意赅,改变了一下声线,让它听起来更沙哑低沉。
老金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绣工精致的香囊,递了过来。
“贴身之物,足够了?”
墨渊接过香囊,指尖触碰到丝绸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强烈占有欲、猜忌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碎片,如同细针般刺入他敏感的精神感知。
这情绪并非来自那位夫人,而是来自眼前这个叫老金的男人,长久摩挲香囊所残留的!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夫妻猜忌。
墨渊的心沉了下去。
红姐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足够。”
墨渊将香囊收起,“报酬。”
“事成之后,证据确凿,二十银币,分文不少。”
老金笑眯眯地说,“但我有个要求。
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后,只能告诉我关于她‘忠贞’与否的部分。
其他的……最好烂在肚子里。
好奇心太重的人,在万象城活不长。”
最后那句话,温和依旧,却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墨渊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他转身欲走。
“等等,”老金又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似乎由某种暗紫色木头雕刻的护身符,递了过来,“看你气色不佳,这个‘安神木符’送你,能宁心静气,助你施法。
算是……一点额外的心意。”
墨渊身体微微一僵。
测梦师最忌讳的,就是在施展能力时使用来历不明的、尤其是可能带有精神影响的物品。
这安神木符触手微温,但他却感到一股隐晦的、令人不安的波动。
这绝非安神,更像是……监视与锚定。
拒绝,会引起怀疑。
接受,无疑是引狼入室。
电光石火间,墨渊接过木符,沙哑道:“多谢。”
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没入巷子的黑暗中,留下老金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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