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吟怔愣住，垂下长睫，目光顺着李警官食指落点，来到了那份厚重的彩印资料。
纯白纸面上，印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全是同一个女生的人像图。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可能会错以为这是谁的私人写真相册，但只要认真看过几张后，立马就会发现怪异不对劲的地方——上千张图片全部都是偷拍视角。
穿着德尚贵族学院制服的少女站在街边买早餐、站在轻轨台前等列车、边啃馒头边走在学院巨大树荫之下、课间打水、值日打扫卫生、在食堂吃饭等等，数不胜数。
这些图片，全部都是侧面或者背影，没有一张是正面照，为数不多的几张偏正面些的图片都是从监控画面上裁剪下来的。
李警官说：“受害者们都对你表现出严重的幻想痴迷症状。”
“我们调取了红兴街区附近监控，发现王圳每天会尾随你到楼下，半夜才走，天没亮又来跟随你上学，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死者林薇的手机中发现了几千张你的偷拍照，她社交平台小号上也全是与你有关的动态。”
他主动将资料翻到有关林薇社交小号的那一页，斑驳纷杂的信息冲进赵吟瞳孔。
YY最爱的小狗：今天午休特意去了二年级部，但是教室门关着，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她。
YY最爱的小狗：她又在啃馒头了，好乖好可爱，心脏跳地太厉害快要诱发哮喘了....好多人都在偷看她，想把他们全杀了。
YY最爱的小狗：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我决定去看一些虐杀首播来缓解想见她的冲动。
......李警官翻过好几页纸张，来到最近的几条动态。
YY最爱的小狗：她和宋舰谈恋爱了，我难受得想死，在家哭了一周，自杀三次，爸爸妈妈都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劝我看开点，他们什么都不懂！
YY最爱的小狗：我杀了宋舰准备送给她的那只小狗，它叫得真惨，我仿佛看见了宋舰的下场，觉得很痛快。
YY最爱的小狗：宋舰这贱人出国了，得知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我要立马去见她，向她告白，将她抢回来。
“这是死者林薇最后发布的动态，时间正是遇害前两个小时。
赵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警官略微停顿一下，眉梢压低些许，继续道：“至于赵越，因为昆特财团的保护，我们暂未查证他的痴迷表现，不过警方调取学校监控发现，他总在人群中偷看你，甚至多次捡走你丢弃在垃圾桶中的物品。”
审讯室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吟视线才从这份厚重而荒唐的证据上挪开，手中热水在长时间交谈中变凉些许，她抬起水杯抿了口，才轻声开口：“......这太奇怪了，警官，我甚至没有同他们交谈过。”
赵吟无法理解，露出困惑的神色，“这是谁的恶作剧吗？”
李警官皱起眉头，“赵同学，被这么多人迷恋着，当真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吗？”
赵吟是真没察觉出来，妈妈从小就说她呆呆傻傻，迟钝得可怕。
李警官一双锐利鹰眼沉沉盯着对面这个过分清丽漂亮的女学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
半晌，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没再追问，而是缓缓收回资料，回正身形，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丝毫八卦色彩的口吻说：”恕我冒昧，不知道如果受害者们来表白，赵同学会接受哪一位？”
赵吟是一个有着平凡底线的人，摇头道：“警官，我己经有男朋友了。”
李警官没再多言，告诉她可以叫下一个进来了。
这场审讯时间不算太长，不至于引起他人的特别注意。
但赵吟推开门后，罕见感受到了一众盯视而来的目光。
她分辨不出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是喜欢或是厌恶，也不是太在意，在微微的怔忪过后慢吞吞走回班级，正好开始上帝国历史课程，任教老师放她回了座位。
坐下一分钟左右，坐在前面的薛怀青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吟吟，怎么去了这么久？
发生什么事了？
赵吟回写：没什么，只是警官问得太细致了。
她回想李警官递过来资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偷拍照片，有几分毛骨悚然，并不想将这种事说出来让好友跟着操心。
下午西点，准时放学。
赵吟精神尚可，照例准备去餐馆兼职，但却再一次被叫住了，班导老师让她去校长室作为班级代表见一见受害者家属。
薛怀青也有不少兼职工作在身，只能无奈先走了。
前往校长室的路上，班导脸上忧愁更重，忍不住提点道：“是昆特家族的人要见你，他们见到了赵越的死相，情绪失控，可能会说难听的话，你做好心里准备......”班导忧愁的确实有道理，推开校长室大门走进去的第一时间，里面的尖锐喧闹骤然静止。
“校长，......赵吟同学到了。”
班导说完这句话后，校长室里衣着昂贵的七八个人目光刹那间投向赵吟，像沾染着血腥气的长钉。
打破寂静的是一位贵妇人怨毒的尖叫，“就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她踩着价格不菲的高跟鞋，像是压抑沉寂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个宣泄口，一边快速向门口走来，一边连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勾引我儿子？
是你害死了他！
都是你！
你要给他偿命！！”
场面在顷刻间就失去控制，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阻拦。
赵吟站在原地，抬起低垂的头，看向发疯的女人，微微抿唇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赵越同学。”
这句话像根引线，将女人炸得更加怒火冲天，她失声尖叫，“你这个贱人，我儿子给你写了那么多情书，他那么喜欢你！
现在他死了，你还想撇清关系！？
我要你去死！
去给我儿子配冥婚！”
贵妇人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越越那么喜欢你！
都是你害死了他！
你把他还回来......”赵吟想说自己绝对没有收到过对方的情书，可看着眼前这个优雅尽失、歇斯底里的女人，只能沉默以对。
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李警官带着人推门而入，这场并不愉快的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赵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被一位女警员拉了出去。
“赵同学，我们老大让您等他几分钟。”
赵吟点头，安安静静等在走廊，目光落在地面花纹漂亮的大理石上，很久都没挪动一下，像一株有点郁闷，受了潮的蘑菇。
日影西斜，她身前渐渐落下一个巨兽般高大的阴影，一点点，一寸寸，将她的影子吞噬殆尽。
“赵越房间里有上百封写给你的情书。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赵同学有什么看法？”
赵吟抬起脑袋，只见李警官眯起眼眸，探究地打量她。
她重复了之前的话：“这是一群奇怪的人。”
李警官不置可否，问：“对于凶手，你没有一点思路吗？”
知晓案情的所有人都笃定，凶手一定是赵吟认识的人，更有甚者是一个病态痴迷她，还不允许其他觊觎者存在的人。
赵吟偏了偏头，瑰丽霞光在她清润瞳孔落下斑驳金色，她诚恳地说：“警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的人身安全？”
李警官顿了一下，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
赵吟叹气，“我能否申请保护令呢？”
李警官对于这点要求欣然应允，或许即使赵吟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来。
“请放心，我会安排好人的，不过，对于凶手，赵同学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赵吟没说半点假话，“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警官抓到凶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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