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仪按下“通过验证”后,手机屏幕短暂地停留在与林暮的聊天界面。
顶部只有系统默认的“你们己经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这行灰色小字,下方是一片空白的输入框。
她等了几分钟,那头并没有立刻传来任何消息。
这很符合他给她的印象——不主动,不热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上,驱车驶入雨幕。
就在她即将开到公寓楼下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温书仪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她将车缓缓停入车位,拿起手机。
林暮:”卡尔维诺。
“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句号。
没头没尾,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简洁。
温书仪看着这三个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在延续书店里那个关于《看不见的城市》的话题。
他没有客套的“你好”,也没有解释为何添加好友,而是首接抛出了一个他们之间唯一的、微弱的连接点。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过去:温书仪:”嗯?
他的宇宙构建理论?
“消息发送成功,她解锁车门,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看着屏幕,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回应。
这一次,对方的回复快了一些。
林暮:”嗯。
刚翻到一段,觉得你可能会懂。
“下面紧跟着的,是一张拍自书页的照片。
像素很清晰,能看出书的纸张己经有些泛旧,是那本《看不见的城市》。
他用笔在其中一段话下面划了浅浅的线:“记忆中的形象一旦被词语固定住,就给抹掉了。”
波罗说。
“也许,我不愿意全部讲述威尼斯,就是怕一下子失去她。
或者,在我讲述其他城市的时候,我己经在一点点失去她。”
这段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温书仪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她似乎能触摸到他那未明说的分享欲——一种基于“你可能懂”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仔细读完,认真地回复:温书仪:”怕失去,所以选择不完整拥有。
像是某种…清醒的自我保护。
“她试图理解他分享这段话的意图。
林暮:”或者,是害怕被定义。
“林暮:”就像歌。
被贴上标签,就失去了其他的可能性。
“他巧妙地,将话题从文学引回了自身,引回了他们初遇时那根敏感的刺。
温书仪看着这句话,忽然明白了这第一条信息的意义。
这不仅仅是一次分享,更是一种无声的解释和靠近。
他在用他的方式,为他之前的疏离,为她可能存在的误解,做一个注解。
他不是抗拒交流,他只是抗拒被轻易地定义和归类。
她斟酌着用词,指尖在微亮的屏幕上停留片刻,终于敲下一行字:温书仪:”那么,不定义。
只聆听。
“发送。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稍长。
温书仪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林暮看着这行字时,那双沉静眼睛里可能掠过的细微波动。
终于,新的消息传来。
林暮:”好。
“林暮:”雨大了,早点休息。
头疼的话,药别忘吃。
“他没有说再见,却用一句平淡的关心,为这场深夜的、始于卡尔维诺的对话,画上了一个带着余韵的休止符。
温书仪放下手机,看向车窗外。
雨确实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织成一片密集的水幕。
然而,她的心里,却仿佛透进了一丝月光。
她拿起副驾上的药盒和包,开门下车,快步跑进公寓楼。
电梯镜面里映出她的脸,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那个唱着“我不是你的宋东野”的林暮,那个在书店角落啃着冷饭团的林暮,那个用卡尔维诺的诗句和她对话的林暮……形象一点点重叠,变得稍微清晰,也更加复杂。
她回到安静的公寓,倒出水,吞下那片白色的止痛药。
喉咙里弥漫开苦涩的味道,但心里某个地方,却泛起一丝微甜的暖意。
她点开手机,将林暮的备注,从系统默认的“林暮”,改成了两个字:”卡尔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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