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正立于廊下,指尖捻着一枚刚折下的海棠花枝,听见这声清脆的呼唤,回头时,恰好撞见封洛提着杏色裙裾朝他奔来。
春风卷着花瓣,簌簌落在她发间眉梢,像揉碎了的云霞沾了满身。
她跑近了才慢下脚步,胸口微微起伏,鼻尖沁出层薄汗,却顾不上擦,只扬着手里半捧落英笑:“太子哥哥你看,这花瓣比去年的更润些,我捡了些完整的,想做成香袋呢。”
李崇的目光掠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伸手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回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耳廓,见她耳尖微微泛红,才收回手,声音温润如春风:“仔细脚下,地砖滑。”
他低头看向她掌心的花瓣,浅粉色的瓣儿带着晨露,映得她指尖愈发莹白。
廊外的海棠树开得正盛,枝桠几乎要探进廊内,风吹过时,落英如雨,打在青石板上,铺出一片粉白的毯。
“去年你说喜欢这海棠香,”李崇将手中那支开最最盛的花枝递给她,“今年内务府特意让人多照料了些,倒是没辜负心意。”
封洛接过花枝,鼻尖凑上去轻嗅,眉眼弯成了月牙:“是比去年香呢。
太子哥哥,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会儿吧?
我让小厨房备了新沏的雨前龙井。”
她转身往不远处的六角亭走,裙角再次拂过满地海棠,带起一阵花雨。
李崇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缓步跟了上去。
亭外的风带着花香,混着远处传来的宫娥笑语,将这春日午后衬得格外悠长。
封洛转身时,玄色锦袍上落了片粉白花瓣,他抬手拂去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跑动间扬起的裙摆上。
那裙摆绣着缠枝莲纹,是去年生辰他命尚服局赶制的,此刻被海棠花染得像浸了春霞。
“洛儿慢点。”
他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温沉,却在她扑到身前时,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避开了她险些撞上的肩头。
封洛脸上的笑淡了些,指尖捻着朵刚摘的海棠,花瓣边缘还沾着晨露:“太子哥哥不喜欢吗?
去年你说这海棠像极了我小时候画的桃花。”
他垂眸看着她指尖的花,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去年是去年。”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内侍的轻咳,捧着明黄卷轴的手微微发颤。
李崇认得那卷轴——是调兵符的拓本,昨日他还在父皇的御案上见过。
“太子哥哥要去北境了?”
她捏着花瓣的指节泛白,海棠花被揉出细碎的汁水,染在藕荷色的袖口上,像点没干透的血。
李崇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西域进贡的暖玉,你体寒,戴着能好些。”
锦盒打开的瞬间,封洛忽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砸在玉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太子哥哥还记得我体寒啊?
那你记得……三年前在围场,是谁把唯一的暖炉塞给我,自己冻得发了三天高热吗?”
他喉结滚动了下,转身看向满树海棠:“那时候,你还是只敢躲在我身后的小丫头。”
“现在呢?”
她追问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我就不是洛儿了吗?”
风忽然卷起满地落英,迷了人的眼。
李崇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轻得像要被吹散:“北境苦寒,洛儿……该留在春暖花开的地方。”
他没回头,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树尽头,只留下封洛站在原地,手里那朵海棠彻底蔫了下去,像极了她骤然沉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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