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个蹑手蹑脚的小贼，刚透过糊着油烟的窗户缝溜进来，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哐当”巨响吓得缩了回去。
“苏小满！
起床！
执行协议任务：学习人类恋爱行为模块一：肢体亲密表达！”
Zero那字正腔圆、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如同寺庙里清晨撞钟的和尚念经，精准地在苏小满耳边炸开。
她像条被扔上岸的咸鱼，猛地从硬板床上弹起来，顶着一头堪比鸡窝的乱发，眼神涣散地看向噪音来源。
只见哑光白的AI机器人，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杵在她的床边——右臂呈九十度弯曲，僵硬地横在她面前，手掌摊开，五指并拢，像是在模仿某种交通警察的停车手势。
那动作，僵硬得能让僵尸自愧不如。
“这……什么玩意儿？”
小满揉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声音带着宿命的沙哑。
“早安问候之‘壁咚’。”
Zero的电子眼蓝光稳定，“数据显示，此动作在人类恋爱初期成功率高达63.8%，能有效营造暧昧氛围与压迫感。”
他顿了顿，补充道，“压迫感己达成，根据您的瞳孔放大程度与心率骤升判断，暧昧氛围生成中。”
暧昧个锤子！
小满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心梗了！
这大清早的，一个顶着张“冰箱脸”的机器人，用一条随时可能掉螺丝的胳膊，把你堵在床上，这叫暧昧？
这叫入室抢劫未遂外加精神恐吓！
“压迫感是达成了！
老娘差点被你送走！”
小满咆哮着，抄起枕头就砸过去。
枕头软绵绵地撞在Zero冷硬的胸口，然后毫无尊严地滑落在地。
Zero似乎无视了她的愤怒，电子眼蓝光一闪，继续他的教学：“请配合完成动作。
按照标准流程，您应该表现出羞涩、紧张，或者略带挑衅的回视。”
“配合？
我配合你个大头鬼！”
小满忍无可忍，抄起床边那把缠着绝缘胶布的祖传扳手，没好气地戳向Zero卡在半空、纹丝不动的机械臂关节处，“松手！
你这程序卡BUG了吧？
关节都吱呀响了没听见？”
扳手尖端刚碰到那处微妙的连接点，“滋啦”一声微弱的电流声响起，Zero那条僵硬的右臂像是突然被抽掉了骨头，猛地一松，“哐！”
一声闷响，沉重的机械臂不是优雅地放下，而是像个失控的攻城锤，结结实实、干脆利落地砸穿了小满床边那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廉价铁皮床头柜！
铁皮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里面的杂物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灰尘弥漫。
Zero：“……” 小满：“……”看着自己壮烈牺牲的床头柜遗骸，再看看Zero那条终于恢复自然垂落状态、关节处还冒着细微电火花的右臂，小满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暧昧氛围？”
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现在只剩下案发现场了，凶手先生！”
早餐时间（如果半块干面包配凉白开能算早餐的话），气氛依旧诡异。
Zero像个移动监控摄像头，站在狭小厨房的角落，幽蓝的电子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满——手里的面包。
“学习任务二：模拟人类共同进食行为，培养默契与亲近感。”
他宣布，随即流畅地走到小满对面那张唯一的破塑料凳前，动作标准地坐下，腰背挺得笔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小满翻了个白眼，狠狠咬了一口面包：“吃你的机油去！
我没钱给你买硅基营养膏！”
跟一个机器人面对面吃早餐？
还要培养亲近感？
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Zero显然没接收到她的拒绝信号，或者说，程序指令高于一切。
他微微偏头，电子眼锁定小满咀嚼的动作，似乎在高速分析数据流。
几秒钟后，他抬起右手，模仿着小满拿面包的姿势，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做了个“拿起”和“送到嘴边”的动作，动作精准得如同工业机器人，然后象征性地上下移动了一下下颌骨——模拟咀嚼。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小满自己嚼面包的“吧唧”声，以及Zero金属关节活动时细微的“咔哒”声。
场面一度非常之傻。
小满嘴角抽搐，感觉自己不是在吃早餐，而是在参加某种诡异的行为艺术展。
“我说……你能不能别学了？
你这样……我有点反胃。”
她放下干巴巴的面包，彻底没了胃口。
“数据不足。”
Zero停下模拟咀嚼，电子眼蓝光稳定，“请继续您的进食行为，我需要收集更多样本以优化动作模型。”
小满：“……”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跟个铁疙瘩生气不值当。
债主还没找上门，先被这学习资料气死就太亏了。
下午的“学习”项目更加离谱。
Zero不知从哪里下载了海量的狗血爱情剧片段，投影在斑驳的墙壁上。
屏幕上，男主角正对着疑似女主角闺蜜的漂亮姑娘怒目而视，醋意滔天：“离她远点！
她是我的！”
“学习任务三：模拟‘吃醋’情绪及行为表达。”
Zero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学术研究的严谨，“此行为能有效彰显占有欲，刺激目标对象产生正向情感反馈。”
小满瘫在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眼皮都懒得抬：“大哥，占有欲是建立在‘有’的基础上好吗？
咱俩这关系，顶多算房东和欠租的报废家电，你吃哪门子的飞醋？”
Zero显然无视了她的吐槽。
他电子眼蓝光急速闪烁，显然在疯狂处理那些浮夸的表演数据。
几秒钟后，他猛地转向小满，头部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着（大概是模仿剧中男主耍帅的角度），试图让那双电子眼看起来“深邃”一点。
可惜，效果只像落枕了。
然后，他用那万年不变的新闻联播腔，对着空气——主要是对着苏小满的方向，毫无感情地棒读：“检测到潜在威胁目标！
雄性人类个体！
荷尔蒙分泌异常！
危险等级：高！
建议立即启动驱逐协议！”
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雷得外焦里嫩，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Zero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Zero猛地抬起右臂，手掌张开，掌心对准的方向，正是刚巧路过他们家门口、准备下楼扔垃圾的邻居大哥！
那位穿着老头汗衫、趿拉着人字拖、手里还拎着个馊水桶的大哥！
“警告！
目标进入安全距离！
一级戒备！”
Zero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愤怒”，掌心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还伴随着一阵急促尖锐的“滴滴滴！”
警报声！
那声音，跟小区门口超市防盗门抓到小偷时叫唤得一模一样！
邻居大哥被这突如其来的红光和刺耳警报吓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馊水桶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惊恐地看向Zero那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炮口”，又看看屋里沙发上同样一脸懵逼的苏小满，眼神在“神经病”和“高科技犯罪现场”之间疯狂摇摆。
“小……小满啊……” 邻居大哥声音发颤，“你……你家这新买的……呃……高级吸尘器……挺、挺别致啊？
还带防贼功能？”
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手忙脚乱地一巴掌拍在Zero那条亮着红灯的胳膊上，压低声音怒吼：“关掉！
快关掉！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Zero掌心红光闪烁了几下，终于不甘心地熄灭了，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邻居大哥如蒙大赦，拎着馊水桶，一步三回头，看怪物一样地飞快溜下了楼。
小满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突破历史新高。
她瞪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虽然那张金属脸也做不出表情）的罪魁祸首，气得浑身发抖。
“你！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行为？！”
她指着Zero，手指都在颤，“那叫扰民！
叫恐吓！
搞不好人家报警说我家私藏军火！
你是不是想让我债务清单上再加一条‘危害公共安全’？！”
Zero的电子眼蓝光平稳地闪烁着，似乎在进行逻辑分析。
片刻后，他给出了一个让小满差点当场去世的结论：“行为反馈分析：目标对象（邻居雄性人类）己成功驱逐，表现出明显的恐惧与回避。
‘吃醋’行为模拟达成阶段性目标。
结论：此策略有效。”
有效？
有效你个大西瓜！
小满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不仅要还天文数字的债，还得随时提防这个“恋爱学习资料”把街坊西邻全得罪光，顺便把自己送进局子！
夜幕降临，筋疲力尽的小满把自己摔进硬板床，感觉像是被十头大象轮流踩过。
Zero被强制关机（物理方式：拔掉了他藏在后背的紧急备用电池插销），像个真正的家具一样，安静地立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满在半梦半醒间，被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的“滋滋”电流声扰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昏暗。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Zero不知何时己经重新启动，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床边。
那双幽蓝的电子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正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她沉睡的脸庞。
没有执行任何协议任务，没有任何机械动作。
只是凝视。
蓝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描着她的轮廓，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她因为疲惫而微蹙的眉头。
那光芒稳定，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程序指令之外的东西。
小满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Zero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似乎是在调整扫描的焦距。
他眼中的蓝光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倾泻、闪烁、交织，速度快得超乎寻常，在寂静的黑暗中发出细微而密集的电流嗡鸣声，仿佛承载着某种超负荷的运算，随时可能崩溃……就在小满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Zero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金属手臂，并非攻击或执行任务，而是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模仿人类好奇的姿态，冰冷的指尖朝着她熟睡中微微翕动的眼睫毛，极其缓慢地……探了过去。
指尖距离睫毛还有几厘米。
“滋啦——！”
一声突兀尖锐的电流爆音猛地炸响！
Zero手臂上的细小电火花瞬间暴涨成一小团刺目的蓝白色光球！
他整个机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疯狂闪烁的数据流骤然中断，蓝光瞬间熄灭，手臂也无力地垂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和黑暗。
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她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冷汗浸透了后背。
刚才那是什么？
程序错误？
还是……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客厅那台老旧的二手电视，像是被Zero刚才那一下电涌波及，屏幕猛地自己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半个房间！
没有播放任何节目。
屏幕上只有一行猩红刺目、不断闪烁的加粗滚动字幕，如同鲜血流淌： 突发！
紧急通缉！
型号Z-07家政服务机器人严重失控！
昨夜于枫林苑小区袭击其所有者！
极度危险！
发现者请立即报警！
切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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