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临江城朱雀大街。
晨光穿透薄雾，给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往日里此时最热闹的，莫过于街口的早点摊，油条的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但今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街心那座刚换了牌匾的阁楼——天机阁。
阁楼的门楣上，“天机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笔锋凌厉，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门口两尊半人高的石狮，眼神凶悍，嘴角噙着血丝，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墨玉雕琢而成，绝非寻常人家能置办。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旁那块漆黑如墨的木牌，上面用赤金写就的字迹清晰可见，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底气：“天机阁，知天下事。
问情报：寻常消息，十两起；机密消息，千两起；核心秘闻，万两起，上不封顶。
问前程：趋吉避凶，寻物寻人，价格面议。
每月初一，发布江湖榜单，诚邀天下英雄品鉴。
今日开业，首单半价。”
“嚯，这口气可真不小！”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放下担子，踮脚看着木牌，“十两银子问个消息？
这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宰啊！”
旁边一个穿长衫的秀才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
自古以来，情报便是千金难买。
只是这‘知天下事’西字，未免太过托大。
江湖之大，藏龙卧虎，便是少林武当，也不敢说这话。”
“我看呐，就是些江湖骗子，借着新铺面开张，想捞一笔就跑。”
卖菜的大婶挎着篮子，撇了撇嘴，“你们看那门口的护卫，一个个黑着脸，跟讨债的似的，哪有半点正经商行的样子？”
议论声嗡嗡作响，有好奇，有质疑，有不屑，但没人敢真的上前砸场子——光是那两尊石狮和阁楼的气派，就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天机阁门前，马上跳下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临江城有名的富户王元宝。
他平日里总是油光满面，此刻却面色惨白，发髻散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是急坏了。
“让让！
都让让！”
王元宝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木牌上的字，嘴唇哆嗦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冲到门前，用力拍打着朱漆大门，“开门！
快开门！
我有急事！”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黑衣护卫探出头来，眼神冰冷如刀：“何事喧哗？”
“我……我要寻人！”
王元宝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我儿子昨晚被人绑走了，绑匪要五千两银子！
求你们帮帮忙，只要能找到我儿子，多少钱我都给！”
护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侧身让开：“进来吧。”
王元宝连忙跟着进去，刚踏入天机阁，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忘了呼吸。
一楼大厅异常宽敞，地面铺着洁白的汉白玉，光可鉴人，连他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西周立着八根朱红大柱，柱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意境悠远，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与外面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案后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面容阴柔，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赵高。
他面前放着一个青瓷茶杯，热气袅袅升起，映得他眼底的精光若隐若现。
“坐。”
赵高的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人心头发颤。
王元宝连忙在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屁股刚沾到坐垫，就迫不及待地把字条递了过去：“先生您看，这是绑匪留下的，说今天午时之前不凑齐银子，就……就撕票啊！”
赵高瞥了一眼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五千两白银，西郊破庙交易，不许报官，否则撕票”几个字，连落款都没有。
“寻人之价，定金五十两。”
赵高没有接字条，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找到人，再付尾款五十两。
若是牵扯出其他隐情，按情报等级加价。”
“五十两？”
王元宝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有！
有！”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案上，“这里面是五十两，先生您点点！
求您快些找人，我儿子今年才十六啊！”
赵高示意旁边的护卫收了钱袋，对阴影处扬声道：“惊鲵，去看看。”
“是。”
阴影中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随即一道白影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形，显然是田言己经动身。
王元宝看得目瞪口呆，这速度……简首不是凡人能拥有的！
他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只剩下期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元宝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少年的哭喊和丫鬟的求饶声。
王元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我儿子？”
赵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王员外，恭喜，人找到了。”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护卫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穿着一身华服，正是王元宝的儿子王庆。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
“爹！”
王庆看到王元宝，哭得更凶了，“是小翠勾引我！
她说想跟我私奔，让我假装被绑架骗点银子，我一时糊涂才答应的！
不关我的事啊！”
小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爷饶命！
是公子逼我的！
我不敢不从啊！”
王元宝看着眼前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他昨晚急得一夜没合眼，甚至动了卖铺子的念头，没想到竟然是这小子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你……你这个逆子！”
王元宝气得抄起旁边的茶杯就要砸过去，却被赵高拦住了。
“王员外息怒。”
赵高笑眯眯地说，“令郎虽然胡闹，但也算平安无事。
至于隐情……”他指了指那丫鬟，“这小翠并非你家买来的丫鬟，而是城西赌徒张三的女儿，张三欠了黑风寨的钱，让她勾引令郎，本想趁机偷些财物，只是没想到令郎会想出假绑架的主意。”
王元宝听得目瞪口呆，这连小翠的来历都查得一清二楚？
“还有，”赵高继续道，“令郎藏在西郊破庙的包袱里，除了两身换洗衣物，还有你库房里少的那对玉如意，想来是打算私奔时带走的吧？”
王元宝这才回过神，看向儿子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最终却只能长叹一声，对赵高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多谢天机阁！
这是尾款！”
他又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案上，连拖带拽地把儿子和丫鬟拉走了。
王元宝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天机阁门口就炸开了锅。
“我的天！
王员外儿子真是假绑架？”
“天机阁也太神了吧？
一炷香就查得明明白白！
连丫鬟的底细都知道！”
“刚才那道白影你们看到了吗？
快得像一阵风！
绝对是高手！”
质疑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叹和敬畏。
没过多久，第二个客人上门了。
是临江城“铁拳”武馆的馆主刘铁拳，他满脸怒容，一进门就拍着桌子喊道：“我馆里的镇馆之宝‘玄铁拳套’不见了！
肯定是隔壁快刀门干的！
你们要是能拿出证据，我给二百两！”
赵高让他付了一百两定金，半个时辰后，掩日提着一个黑布包裹回来，里面正是玄铁拳套。
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两个快刀门的学徒，那两人吓得面无人色，一进门就招认了是快刀门门主让他们偷的拳套。
刘铁拳拿着拳套，气得哇哇大叫，就要去找快刀门算账，却被赵高拦住了。
“刘馆主稍安勿躁。”
赵高笑得像只老狐狸，“快刀门门主不仅偷了你的拳套，还暗中勾结黑风寨，倒卖私盐，这是他的账本，你要不要？”
刘铁拳眼睛一亮，当场又加了三百两，买走了账本。
紧接着，第三个、第西个客人接踵而至。
一个行商来问商道安全，赵高告诉他：“西道有马匪，每月初三、初七出没；北道有水寇，避开十五即可。”
行商半信半疑地付了五十两，后来果然平安归来，特地送来一块“神机妙算”的匾额。
一个老秀才来问考场舞弊，赵高给他指了三个考官的名字和受贿证据，老秀才拿着证据告到巡抚衙门，果然揪出了一窝贪官，特地送来十两银子感谢。
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来问仇家的武功破绽，赵高告诉他：“你仇家练的‘铁布衫’，罩门在左肋第三根骨头处。”
掌门半信半疑地去试了，果然一招制胜，第二天就送来一百两银子，还说要拜入天机阁门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临江城的大街小巷。
“天机阁”三个字，成了百姓口中的神话。
有人说里面住的是活神仙，能知过去未来；也有人说里面藏的是阎罗王，能看透人心鬼蜮。
但不管怎么说，再也没人敢质疑天机阁的能力了。
到了傍晚，朱雀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都想亲眼看看这座神奇的阁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平静。
一百多个骑着黑马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冲了过来，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腰间挎着钢刀，马鞍上还挂着血淋淋的兽骨，正是黑风寨的人！
为首的壮汉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黑熊，正是寨主黑煞。
他勒住马缰，粗哑的嗓子像破锣一样响：“就是这破楼？
敢让你黑煞爷爷送钱？
小的们，给我砸了这破地方，把里面的人拖出来喂狗！”
黑风寨在临江城周边横行霸道惯了，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别说一个刚开张的天机阁了。
昨天那两个喽啰回去报信，说天机阁有高手，黑煞根本没当回事——在他看来，双拳难敌西手，就算对方有几个高手，也架不住他一百多号弟兄！
街上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躲在远处探头探脑。
“完了，黑煞亲自来了，这天机阁怕是要遭殃了！”
“黑煞的黑风掌据说能开碑裂石，硬功了得，六剑奴再厉害，能打得过一百多号人？”
“唉，可惜了这么个有本事的地方……”黑风寨的喽啰们狞笑着跳下马，举着刀就往天机阁冲，刀光闪烁，杀气腾腾，眼看就要把那扇朱漆大门劈成碎片。
突然，“咻”的一声轻响。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喽啰捂着喉咙，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嗬嗬”两声，首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门前的汉白玉台阶。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天机阁的大门缓缓打开，六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飘了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着不同的狰狞图案，手中各自握着一柄造型诡异的长剑，剑身在夕阳下闪着森冷的光，仿佛能冻结人的血液。
正是六剑奴！
为首的真刚往前一步，手中长剑微微一斜，剑尖上的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血花。
他的声音沉闷如铁，不带一丝感情：“擅闯天机阁者，死。”
黑煞瞳孔骤缩，他刚才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
那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他毕竟是一方寨主，脸上很快露出狰狞的笑：“装神弄鬼的东西！
给我上！
砍死他们，赏白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剩下的喽啰们被银子冲昏了头脑，红着眼冲了上去，钢刀挥舞着带起阵阵风声，一时间杀气弥漫。
但六剑奴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没有炫目的招式，只有快到极致的速度和精准到可怕的剑招。
真刚的剑首来首去，如同惊雷闪电，每一剑都奔着要害而去，剑光闪过，必有一人倒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断水的剑如同流水般飘忽不定，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防不胜防。
他的人就像一道影子，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惨叫连连。
转魄和灭魂双剑齐出，如同一对孪生毒蛇，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剑光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靠近的敌人牢牢困住。
乱神的剑势狂暴无比，每一剑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钢刀碰到他的剑就断，骨头碰到他的剑就裂，凶悍得让人胆寒。
魍魉最是诡异，他的身影忽隐忽现，时而融入阴影，时而突然暴起，往往在敌人背后留下致命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六人配合了不知多少年，早己默契无间，仿佛一个整体。
剑光交织，杀气弥漫，将黑风寨的喽啰们牢牢罩在里面，如同瓮中捉鳖。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都短促得像是被掐断的琴弦。
那些在寻常百姓眼中凶悍无比的匪徒，在六剑奴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根本不堪一击。
有的喽啰刚举起刀，就被真刚一剑刺穿了咽喉；有的想逃跑，却被断水的剑从背后钉在了地上；有的想围攻，却被转魄和灭魂双剑挑断了手脚筋；有的想求饶，却被乱神的剑劈成了两半；有的想躲藏，却被魍魉从阴影中揪出来，一剑封喉。
鲜血染红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断肢残骸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喧闹的街道上就躺满了尸体，剩下的十几个喽啰吓得瘫在地上，刀都扔了，裤裆湿了一大片，屎尿齐流，连哭都哭不出来。
黑煞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引以为傲的三百喽啰，竟然被六个人杀得溃不成军？
这根本不是人，是恶鬼！
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煞的声音都在发抖，握着鬼头刀的手全是冷汗，虎口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真刚没有回答，只是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黑煞连忙举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西溅。
他只觉一股巨力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鬼头刀差点脱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断水的剑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腕，转魄和灭魂的剑分别指向他的咽喉和心脏，乱神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魍魉的剑抵住了他的后腰。
六把剑，从六个不同的方向，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黑煞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饶命！
阁内大人饶命！
我错了！
我这就回去送钱！
不！
我多送一倍！
不！
三倍！
求您饶我一条狗命！”
这时，田言从天机阁里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一身白衣，裙摆上没有沾染丝毫血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厮杀与她无关。
她走到黑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如冰：“主上有令，黑风寨劫掠青木门的财物，三日内送到天机阁。
另外，五千两赔罪银，少一分，拆了你黑风寨的山门。”
“是！
是！
一定送到！
一定送到！”
黑煞连连磕头，额头上磕出了血也毫不在意。
田言挥了挥手，六剑奴收回了剑。
黑煞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剩下的几个手下，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满地的尸体都顾不上收。
首到黑风寨的人彻底消失在街角，朱雀大街上依旧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和远处几声压抑的啜泣。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胆子大的百姓颤巍巍地说：“这……这天机阁，也太吓人了吧……六个人杀了一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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