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蔷薇(沈清婉顾寒舟)在线免费小说_免费阅读全文烽火蔷薇(沈清婉顾寒舟)

一九三七年三月，上海。法租界的夜晚，是被百乐门的霓虹点亮的。

靡靡之音像浸了蜜的丝线，从旋转玻璃门内飘出，缠绕着西装革履与旗袍婀娜。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雪茄和一丝黄浦江上飘来的潮气，构成这孤岛天堂独有的、令人微醺的浮华。

沈清婉站在二楼的廊柱旁，象牙白暗花旗袍勾勒出青春的曲线，却裹不住她眉宇间的一丝清冷。她像一件精致的展品，被陈列在这场名为联谊、实为交易的舞会上。

“清婉，山田先生是领事馆的红人，能看上你，是我们沈家的福气。”父亲沈敬之低声的话语犹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刻，那位山田一郎正端着酒杯，与几位华商谈笑，目光却像黏湿的蜘蛛网，不时扫过她。

一曲终了，新的舞曲尚未开始。山田放下酒杯，径直向她走来，锃亮的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的喧闹似乎瞬间低了下去，许多目光若有若无地投来。

“沈小姐，”山田的中文字正腔圆，却带着抹不去的腔调，他微微欠身，笑容标准，“不知是否有荣幸，邀您共舞下一曲？”

清婉感到胃里一阵紧缩。她看见父亲在远处投来鼓励而急切的眼神。就在她指尖发凉，几乎要认命地抬起手时，舞池中央突然爆出一阵骚动。

“抓小偷！我的怀表！”一个洋人夸张地叫嚷着。

人群瞬间混乱，一个身影敏捷地穿过舞池，似乎是被追逐，又似乎只是趁乱离开。就在这一刹那，那身影与正要走向清婉的山田撞了个满怀。

“啪嗒！”

一架小巧的莱卡相机从那人敞开的外套口袋里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撞人者是个年轻男子，穿着合体的记者西装，气质清隽。他迅速扶稳山田，连声道歉：“对不起，先生，人太乱了。”他弯腰拾起相机，动作自然流畅，目光却极快地与清婉有了一瞬的交汇。

那眼神里没有慌乱，没有歉意，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冷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

山田皱紧眉头，整理了一下被撞歪的领结，显然极为不悦，但碍于场合没有发作。

就在这时，清婉做出了决定。她用手扶住额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山田先生，实在抱歉，我可能有些晕船……头很晕，想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山田回应，她转向那撞人的“记者”：“顾记者，您不是正好要回报馆发稿吗？能否顺路送我一程？”

顾寒舟——她刚刚瞥见他胸口的记者证——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他从容地点头，手臂微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的荣幸，沈小姐。”

山田的脸色阴沉下去，但沈清婉已扶着顾寒舟的手臂，转身汇入离场的人流，将背后的音乐与目光彻底切断。

……

黑色雪佛兰轿车驶出法租界，将百乐门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车窗半开，夜风带着初春的凉意灌入，吹散了清婉心头的窒闷。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在引擎声中几不可闻。

“举手之劳。”顾寒舟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夜色，侧脸线条清晰，“沈小姐下次要找挡箭牌，最好找个背景干净点的。比如我这种小记者，容易引火烧身。”

他的话带着刺，清婉却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顾记者怕火？”

“我怕连累无辜。”他淡淡地说。

车在沈公馆不远处的街角停下。清婉推门下车，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鬼使神差地取下一只翡翠耳坠，从车窗递了进去。

“弄脏了您的相机，这个，算是赔礼。”

顾寒舟看着掌心那枚冰凉的、带着女子体温的翡翠，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他抬眼时，只看见那道白色身影已消失在公馆的铁门后。

他低头，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翡翠，半晌，轻轻将它放进了贴身的口袋。而副驾驶座上，那架莱卡相机安静躺着，里面装着的是他今晚真正的收获——几张无意中拍到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在上海滩新建的工事轮廓。

夜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洗刷着这个欲望与秘密交织的城市。一场偶然的相遇，一枚翡翠耳坠，为日后烽火中的蔷薇之约，埋下了第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