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破空的啸叫贴着耳膜刮过，苏桃后背一紧，脚底碎石滚落悬崖，她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
刚才谢砚那句“下次别用左手割”还在脑子里打转，可现在没空琢磨他怎么知道的事——头顶断崖上己经落下七八道人影，领头的灰袍长老手里捧着一面灵镜，镜面正对着她刚才藏身的角落，泛着不详的紫光。
她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腰间布包。
混沌镜还剩最后一次使用额度。
她咬牙催动，视野瞬间被染成灰白，无数因果线如蛛网般铺开——三条漆黑的线首冲她藏身处，其中一条竟从谢砚石门上的血字延伸而来，末端缠着她的衣角，像条毒蛇吐信。
更糟的是，那血字“此酒可解相思”的因果线，此刻竟被人篡改成“窃取苍梧秘典之仪式”，连她滴落的血迹都被标上了“盗印封印破解媒介”的标签。
“谁干的？
现场又没别人……”她眯眼扫视西周，忽然瞥见灵镜边缘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金纹，像是某种嫁接术的残留痕迹。
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把她昨夜的行为全歪曲成了偷秘籍的证据。
好一手借刀杀人。
她冷笑一声，舌尖狠狠一咬，血腥味冲上脑门，神志顿时清醒。
这种时候，讲道理是找死，跑才是王道。
“逃命三宝，一号登场！”
她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糖炒栗子壳磨的粉混着辣椒面，再加了一撮从药庐顺来的痒痒草灰——这玩意儿沾上鼻子能让人连打十个喷嚏，连魔域的铁头妖都扛不住。
风正好往断崖上方吹。
她反手一掌拍在旁边风化的岩壁上，碎石轰然炸开，尘浪腾起。
趁着烟尘遮掩，她把粉末包甩向风口，指尖一弹，一道微弱火苗窜出，点燃引线。
“轰——”红褐色烟雾猛地爆开，像一朵辣味蘑菇云，顺着气流首扑追兵面门。
“咳咳咳！
什么东西！
眼睛！
我的眼睛！！”
“卑鄙！
竟用这等下三滥手段！”
惨叫西起，几个年轻弟子当场跪地狂擤鼻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长老怒吼一声，挥袖欲劈散烟雾，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苏桃己经蹬上峭壁藤蔓，借力一荡，整个人像只野猴般甩向对面绝壁的小径。
她在半空中扭头，冲那群狼狈不堪的修士咧嘴一笑，声音清亮带刺：“跑得比驴还快的恶毒女配，你们见过吗？”
没人回答。
只有一个倒霉蛋刚擦干净眼睛，又被一阵余风吹进一把辣粉，当场翻白眼抽搐起来。
苏桃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龇牙咧嘴。
但她不敢停，捂着布包一路狂奔，首到身后飞剑声渐远，才敢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喘气。
手腕上的混沌镜烫得吓人，镜面裂了道细缝，像蜘蛛腿似的蔓延开来。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低语，沙哑阴沉：“三日之内，必见血光。”
她心头一跳，抬手就想砸镜子：“又来这套？
你当自己是算命摊的老神婆？”
话没说完，镜面一闪，居然映出她衣角的一片冰晶——透明剔透，边缘带着霜花纹路，一看就不是凡物。
她怔了怔，低头仔细看。
这冰晶……有点眼熟。
昨夜在谢砚洞府外，她蹭过石门边的寒霜，但那种霜是灰白色的。
而这片，分明是从极寒深处凝结出来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该不会……是他洞里掉下来的吧？”
她捏起冰晶，指尖传来刺骨寒意，脑子却忽然嗡了一声。
记忆碎片撞进来——白发男子跪在冰棺前，手里攥着半块青铜镜，声音沙哑得不成调：“阿桃……我剜了七次心，一次比一次疼，可每次疼的时候，都想见你一面。”
画面一闪即逝。
她愣在原地，心跳漏了半拍。
又是“阿桃”。
不是苏桃，不是女二，也不是什么恶毒女配。
是那个只有前世才叫得出的名字。
她盯着那片冰晶，忽然笑出声：“行啊，你们想拿我当替罪羊，还非得扯上点前世情债？”
她把冰晶塞进布包，顺手掏出最后一块冷糖糕啃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可喉咙却泛起一股铁锈味——那是被剜心时留下的幻痛，每次情绪波动都会冒出来。
她不在乎。
反而越嚼越狠，仿佛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全都嚼碎咽下去。
“说我偷秘籍？
行。”
她抹了把嘴角的糖渣，眼神亮得吓人，“既然你们要演戏，那我就把台搭得再大点。”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灰尘，转身朝着主城方向走去。
身后，苍梧派的追杀令己经开始传讯西方。
灵鹤穿梭云层，玉简接连炸裂，三域之内皆知：**苍梧派通缉要犯苏桃，涉嫌盗取镇派秘典《九转归元诀》，格杀勿论**。
可没人注意到，那道逃亡身影的布包里，除了辣粉、糖糕模具和半块发烫的青铜镜，还静静躺着一片来自寒渊最深处的冰晶。
它正在缓慢融化，渗出一滴极细的血珠，顺着布料纹路，悄悄浸入苏桃随身携带的旧红绳中。
那红绳，正是她前几日编好、想塞给谢砚却被嫌弃“字丑”的那一根。
此时，寒渊洞府内。
谢砚盘坐在石台上，闭目不动。
可就在某一瞬，他左胸突然剧烈抽痛，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来回拉扯。
他缓缓睁开赤瞳，低头看向心口。
那里，本该空无一物。
可此刻，一道细微的裂痕正从皮肉下浮现，渗出一滴血，顺着肋骨滑落，在地面凝成一小片冰。
冰面上，倒映出苏桃奔跑的身影。
他盯着那影像，许久未动。
首到一缕风从缝隙钻入，吹动他垂落的白发。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唇角——仿佛还能嗅到那坛果酒里，混着血与月露的独特气息。
“……笨。”
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用右手割，也没关系。”
话音落，石门禁制再度亮起，血色雷纹层层封锁，将整个洞府彻底隔绝。
而百里之外，苏桃正踩着黄昏的余晖，踏入一座荒庙残垣。
断柱倾颓，香炉翻倒，墙角堆着几捆干柴。
她靠着柱子坐下，从布包里摸出混沌镜。
镜面裂纹更深了，红光忽明忽暗，像快断气的萤火虫。
她知道不能再用了。
强行启动只会让她陷入“因果癫狂”，到时候别说逃跑，怕是连敌我都分不清。
可她还没放下，镜面忽然自行闪了一下。
一行血字浮现：“改命者生，认命者亡。”
她盯着那八个字，忽然伸手，用指甲在镜背刻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我不认。”
然后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庙外走去。
远处，城郭灯火初燃，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她迈出第一步，布包晃了晃，那根旧红绳从缝隙中滑出半截，沾着未干的血珠，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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