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二叔带你们去河边砸冰窟窿，给你们捞大鱼吃。”
李虎一听有鱼吃，立马忘了猪肉的事，可转念一想，又撅起了嘴。
“可是，我想今天就吃肉。”
“你咋这么馋！”
李巧玲瞪了弟弟一眼，第一次主动维护起李军，“二叔刚回来，你别老烦他！”
李虎被姐姐一训，委屈地低下了头。
看着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反应，李军笑了。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东屋，目光落在院墙边的草垛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鱼得明天吃，不过，今晚咱可以先吃点别的肉垫垫肚子。”
“别的肉？”
李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李巧玲也好奇地望过来。
李军神秘地眨了眨眼。
“烤麻雀，吃过没？”
两个孩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麻雀他们见过，满天飞，还会偷吃院里晒的粮食，可从来没想过能抓住吃掉。
“二叔，你能抓住它？”
李虎满脸都是崇拜。
“当然。”
李军站起身，“想不想跟二叔一块儿去？”
“想！”
“想！”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兴奋得小脸通红。
“那还愣着干啥？
把你们最厚的棉袄、棉裤、帽子、手套，全都穿上，外面冷得很。”
孩子们欢呼一声，立刻跑回西屋穿戴起来。
李军也没闲着。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老旧的铁皮手电筒，是大哥以前在工地用的，里面装着两节硕大的“一号”电池，沉甸甸的。
他按下开关，一束昏黄的光柱射在墙上，光晕散漫，但总归是亮的。
他又戴上自己的狗皮帽子，把帽耳拉下来护住耳朵，这才走出东屋。
夜里的院子，冷得像个冰窖。
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在天上眨着眼，院子里黑黢黢的。
李军径首走到墙角的草棚，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抄网。
网兜是尼龙绳编的，网眼很密，竹子做的长杆被冻得像铁棍。
一切准备就绪。
天越黑，风越冷，就越是抓麻雀的好时候。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穿得圆滚滚地跑了出来，像两个移动的棉花包。
“二叔，咱们怎么抓呀？
天这么黑，都看不见。”
李虎跟在后面，好奇地问。
李军压低声音。
“别出声。
天冷，麻雀都躲在草垛的窟窿里睡觉取暖，一动不动。”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
“咱们就用这个照它。”
“一照它就飞了呀。”
李巧玲也小声问。
“傻丫头。”
李军笑了，“黑地里突然用强光一照，鸟的眼睛会发懵，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翅膀都动不了。
那时候，二叔的网就扣上去了。”
李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再问，就被李巧玲在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嘘，别说话，把鸟都吓跑了。”
李巧玲抱着手电筒，跟在李军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雪，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心里很奇怪，今天的二叔，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二叔，回家就喊累，躺在床上不起来，只会使唤人。
可今天的二叔，不仅安慰了她，还要带他们抓鸟吃肉。
他说话的样子，沉稳又可靠，一点也不像那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李军走到院子另一头的草垛前停下脚步。
这个草垛是秋收后堆起来的，喂牛羊用的，堆得又高又大，上面落满了雪。
他关掉手电，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风声和三个人的呼吸声。
他凝神静气，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仔细搜寻着草垛的表面。
重活一世，这具身体的眼睛好用得惊人。
哪怕是在这样的黑暗里，他也能勉强分辨出草垛上那些深浅不一的黑影。
他要找的，是麻雀钻进去睡觉留下的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虎冻得首跺脚，却被李巧玲一眼瞪了回去，只好憋着。
忽然，李军的目光定住了。
在草垛半人高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草洞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反光点。
他举起手电，但没有立刻打开。
“巧玲，把手电给我。”
他接过手电，另一只手把抄网递给她。
“等会儿我一开灯，你就把网兜对准我照的地方，往前一送，然后死死按住，听见了没？”
“嗯！”
李巧玲重重地点了点头，紧张地攥紧了竹竿。
李军深吸一口气，左手举着手电，右手己经摸到了开关上。
就是现在！
“啪嗒！”
开关按下，一道昏黄的光柱猛地刺破黑暗，精准地钉在那个草洞上！
光柱中，一只毛茸茸的麻雀正缩在洞里，被强光一照，两只黑豆般的小眼睛茫然地盯着光源，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就是现在！
上！”
李军低喝一声。
李巧玲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他喊出声的同时，就用尽全身力气，将抄网狠狠地扣了上去！
“噗”的一声闷响，抄网严严实实地捂住了那个草洞。
网兜里，立刻传来一阵“扑棱棱”的挣扎。
“抓住了！
抓住了！”
李虎再也忍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压着嗓子欢呼。
李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过去，隔着网兜，准确地捏住了那只还在拼命挣扎的小东西。
一股鸟粪的腥臊味混着羽毛的尘土气沾了他一手。
“二叔！”
李虎激动地叫着，眼睛亮得像两颗黑曜石。
“拿着。”
李军把那只还在蹬腿的麻雀递到李虎的棉手套上，“抓紧了，别让它飞了。”
李虎小心翼翼地捧着，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动静，高兴得咧开了嘴。
李军没耽搁，示意两个孩子噤声，又用手电扫向草垛的另一侧。
黑暗中，那光柱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次次切开夜幕，将藏在草洞里的麻雀钉在原地。
“上！”
抄网一次次扣下。
又抓到一只。
再来！
这一次，光柱里有两只挤在一起，抄网落下时，一只被网住，另一只却反应极快地从网边挤了出去，扑棱一声消失在黑暗里。
李虎发出惋惜的声音。
李军不为所动，换了个位置，又逮住两只。
期间，还是跑了一只。
自家的草垛搜刮完毕，连同第一只，一共抓了五只，跑了两只。
李虎一手拎着一只，兴奋得小脸通红。
“二叔，去前院何大爷家！
他家草垛比咱家大多了！”
李军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不行，那是人家院子里头的东西，咱们不能乱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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