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默在沙发上睁眼到天明。
理性与荒诞在脑海中激烈地厮杀。
巧合？
他试图用自己最信赖的概率论来计算这种可能性，但得出的结果无限接近于零，等同于不可能。
超自然力量？
这更让他不寒而栗。
他深信宇宙的守恒，任何不合常理的获得，都必然伴随着无法预知的代价。
第二天，他拖着几乎被抽空的身体，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公司。
感觉周围所有同事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心底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嘿，林默！
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发小张扬，那个在公司里唯一能跟他勾肩搭背的活跃分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告诉你个劲爆的，昨晚‘超级乐透’的巨奖，听说就在我们海市！
5.7亿啊！
我的老天爷，谁这么走了狗屎运，这概率比走在路上被雷劈中还低吧？”
“被雷劈中……”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脸上肌肉僵硬，勉强扯动嘴角，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扭曲的笑容，“是……是啊，真、真走运。”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工位，一整天的效率低得可怕。
处理数据时频频出错，开会时精神恍惚。
那串中奖号码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不仅印在他的意识里，更仿佛印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感觉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他。
他不敢看任何新闻推送，不敢点开社交软件，生怕看到关于“神秘大奖得主”的猜测和搜寻。
那个未曾谋面的“幸运儿”，成了照出他内心惶恐的一面镜子。
然而，真正的折磨在夜晚如期而至。
临近八点，就在他心神不宁地坐在家里，盯着电视上彩票开奖首播的倒计时时，那熟悉的、源自颅腔内部的低沉嗡鸣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
旧的一组数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而一组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数字组合——08, 14, 21, 29, 33, 02, 09——再次蛮横地、分毫不差地占据了他的意识中心。
“又来了……”林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这不是一次性的偶然事件！
这是一个持续的、定时的、他无法拒绝也无法中断的循环！
他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看着摇奖机里的彩球翻滚、跳跃，最终一个个被抽取出来。
当主持人清晰无误地报出最后一个号码时，林默闭上了眼睛，一种冰冷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全中。
又是一期头奖。
恐惧在这一刻具体化了。
他不再只是一个意外的幸运儿，而是成了一个被某种未知存在操控的提线木偶，被迫参与一场他根本不想玩的游戏。
去领奖？
连续两期，金额如此巨大，无异于将自己放在聚光灯和放大镜下炙烤，后果不堪设想。
不去领？
眼睁睁看着亿万财富与自己擦肩而过，这种滋味同样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他被困在了一座由黄金和恐惧共同铸就的樊笼里，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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