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站在陆氏集团总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两条家族长老会下达的最终考核任务：一、一月内，解决西郊地块产权纠纷，完成项目启动。
二、同期，与一家“背景清白”之族缔结婚约，稳定后方。
背景清白？
陆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这高武与资本交织的都市，所谓的“清白”，往往等同于“没落”。
家族不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岳家、可能反客为主的继承人，他们只需要一个听话、且后院不起火的掌舵者。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
陆辰转身，脸上的些许疲惫瞬间被锐利取代。
助理高凡快步走进，将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桌上：“陆总，您要的资料。
符合‘背景清白’条件，且目前处境艰难，最可能接受我们条件的，是城西的姜家。”
“姜家？”
陆辰记忆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那个二十年前，老家主姜望山意外重伤后，就一蹶不振的武道世家？”
“正是。
姜家如今产业凋零，仅靠一家旧武馆和些许祖产勉强维持。
现任家主，就是姜望山的孙女——姜璃。”
高凡点开平板，调出一张照片，“这是她的资料。”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练功服，站在一家名为“姜氏”的老旧武馆门前。
她容貌清丽绝伦，眉眼如画，气质温婉如水，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资料上鲜红加粗的鉴定结论：武道资质：废脉（无任何气感反应）在这个情感与力量息息相关的世界，无法修炼武道，几乎等同于被宣判了社会性的死刑。
“武道废脉……”陆辰低声重复，眼神里没有任何轻视，反而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
一个没有武力威胁，家世清白且亟需援助的契约对象，简首是完美符合长老会要求的选择。
“准备车，”他做出决定，声音不容置疑，“去姜家。
另外，让法务部拟一份契约送过来，条款可以优厚，但核心只有一条：一年期，契约婚姻，互不干涉，陆氏助姜家渡过眼前危机。”
“是！”
城西与市中心的繁华恍如两个世界。
姜家的宅邸带着明显的老旧痕迹，白墙灰瓦虽打扫得干净，却掩不住岁月的斑驳。
唯有门楣上那块“姜氏武馆”的匾额，木质温润，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气韵。
开门的是姜老爷子姜望山本人。
他头发花白，面容清癯，身形虽不复当年雄健，但眼神依旧清明。
看到门外气度不凡的陆辰及其随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
“陆家三少？
稀客，请进。”
姜老爷子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不失礼节。
客厅简朴，家具都是老物件。
一个素白的身影正安静地坐在茶几旁，专注于手中的茶具——正是姜璃。
她比照片上更显清丽，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墨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
见到客人，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微微颔首示意，便继续低头摆弄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陆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很美，也很空洞。
像一件精心雕琢却缺乏灵魂的艺术品。
他收敛心神，首接说明了来意。
“姜老爷子，晚辈陆辰，冒昧来访，是为一件合作事宜。”
他将那份拟好的契约推到姜望山面前，“陆氏可助姜家解决所有债务，并提供一笔足以让武馆重焕生机的资金。
而我的条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静默不语的姜璃，“是与姜璃小姐，缔结为期一年的契约婚姻。”
空气瞬间凝固。
姜望山拿着契约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他看向陆辰，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力。
他姜家也曾显赫一时，何曾沦落到需要卖孙女来换取生存的地步？
“陆三少，”姜望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姜家是没落了，但骨气还在！
璃儿她……爷爷。”
一个轻柔如风，却异常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姜璃。
她不知何时己沏好了三杯茶，将其中两杯轻轻放在陆辰和姜望山面前。
她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陆辰。
她的眼睛很美，像两汪幽深的古泉，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仿佛蕴藏着万古星空。
“陆先生，”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既无被冒犯的愤怒，也无攀上高枝的欣喜，“这份契约，于我姜家而言，是雪中送炭。
于您而言，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对吗？”
陆辰微微一怔。
他预想过各种反应，哭泣、拒绝、或是激动的感恩，唯独没料到是这般超乎年龄的冷静与通透。
他点头，语气公事公办：“没错。
一场交易。
一年之后，你我婚约解除，各自自由。
在此期间，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提供庇护与资源，而姜小姐你，只需扮演好‘陆太太’这个角色，应付家族与外界的审视即可。”
姜璃轻轻“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品。
她不再说话，将决定权交还给了爷爷。
姜望山看着孙女，又看看手中那份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契约，老眼泛红，内心天人交战。
骨气与责任，家族的存续与孙女的幸福，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姜老爷子，”陆辰适时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理解您的顾虑。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年，我会尊重姜小姐，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
姜家的困境，于我陆辰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用这一年的‘名分’，换取姜家未来的生机，我认为，这是一笔值得考虑的买卖。”
他并非冷血，只是习惯于用利益衡量一切。
在他看来，这是双赢。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的一座老旧落地钟忽然“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并非报时，更像是内部机括卡顿的声音。
这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在同一瞬间，陆辰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姜璃身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气息波动。
那气息古老、苍凉，带着一种无形的锋锐之意，让他丹田内的雷霆真气都微微一滞！
他猛地看向姜璃。
她却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是钟声引起的共振？
还是……陆辰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再次看向姜望山，等待着他的最终答复。
姜望山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看向姜璃，声音沙哑：“璃儿，你……真的愿意吗？”
姜璃终于抬起头，目光再次迎向陆辰审视的眼神。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陆辰，用那副温婉柔顺，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壁垒的语气，轻声应道：“好。”
一个字的回答，轻飘飘的，却为这场交易落下了定音之锤。
契约顺利签订。
陆辰留下了装有首批援助资金的支票和联系方式，便带着人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姜望山和姜璃祖孙二人。
姜望山看着手中的支票，老泪纵横：“璃儿，委屈你了是爷爷没用。”
姜璃走上前，轻轻握住爷爷颤抖的手，声音依旧轻柔：“爷爷，不委屈。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的目光越过爷爷的肩膀，望向窗外陆辰车队离去扬起的细微尘埃，清澈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与她平日气质截然不同的漠然与古老，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
“只是一年么……”她低声自语，无人听见。
驶回市中心的豪华轿车内，陆辰闭目养神。
高凡在前排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陆辰忽然睁开眼，打断了他：“高凡，回头再去查一下姜璃。
不只是武道资质的鉴定报告，我要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高凡有些意外：“陆总，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姜小姐的‘废脉’是经过多方机构验证的。”
陆辰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他的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声突兀的钟鸣，以及那瞬间从姜璃身上感受到的、一闪而逝的古老锋锐之气。
是错觉吗？
一个被判定为“武道废脉”的弱女子，为何会让他这个五品宗师都产生一瞬间的心悸？
他摩挲着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契约纸张的触感。
这场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交易，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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