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被雪茄烟雾揉得发虚，落在墨绿色天鹅绒赌桌上，泛着暖昧的光晕。
空气里混着陈年威士忌的醇、高级香水的甜，还有种钱流动时特有的、绷得紧紧的紧张感。
“黑杰克。”
顾夜宸的声音低，还带着点懒，在只有筹码轻碰和爵士乐打底的包厢里，听得格外清楚。
他随手把两张牌摊在桌上，动作流畅得像演了千百遍——黑桃A配红桃Q，正好二十一点，稳赢。
对面的王总，那个靠建材发家、脑门光溜溜的中年男人，脸肉眼可见地灰了。
他手里攥着两张牌，方块9加黑桃7，十六点本不算差，这会儿却跟废纸似的。
额角的汗渗出来，在灯下亮闪闪的，透着油腻的慌。
“顾总，您这手气也太……”王总勉强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穿挺括制服的荷官面无表情，按规矩把王总面前那堆跟小山似的筹码，全推到顾夜宸那边。
象牙筹码撞在一起，响得脆生生的，却没半点温度——这一把，输赢早超七位数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着的惊呼，接着是零星的掌声，带着点怯生生的敬畏。
在座的没一个是普通人：企业老板、基金合伙人、扛着家族名头的二代，还有俩常在荧幕上晃的明星。
可眼前这男人，把几百万随手收了，跟喝口水似的不当回事，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心里发颤。
顾夜宸往真皮沙发里靠了靠，昏沉的光扫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深眼窝里投下明暗交错的影。
他穿件深灰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着，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帅。
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在桌沿轻轻磕了磕，姿态松快得跟这紧绷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儿是“穹顶”，城里最藏得深也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在一栋摩天楼的顶儿上。
透过防弹落地窗往下看，大半个城的灯火都在脚下闪，江跟条钻石项链似的绕着城流。
在这儿，钱是唯一的进门证，而欲望，是永远散不了的局。
“顾总今晚手气也太旺了吧？”
甜得能滴出蜜的声音凑到他身边。
是苏娜，刚靠一部仙侠剧火起来的女星，这会儿卸了荧幕上的清冷劲儿，眼波转得跟缠人的藤似的。
她穿条亮片短裙，把身段裹得惹火，脸上的笑里明晃晃写着崇拜，还有藏不住的野心。
“看来幸运女神都偏着您呢。”
她身上的玫瑰香水味浓得冲人，跟要往人身上扑似的。
换了别的男人，对着这么主动的美人，早该心猿意马了。
顾夜宸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沉得像在掂量一件商品。
嘴角勾出个刚好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让人摸不透心思。
他抬手，没像苏娜盼的那样揽她的腰，而是就着她递到嘴边的酒杯，浅抿了口里面琥珀色的路易十三。
动作是绅士的，可那层看不见的冷墙，比首接拒绝还让人难受——仿佛在说：你还不够格。
“运气啊，”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特别的磁，穿透若有若无的爵士乐，正好落进苏娜耳朵里，“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苏娜心里咯噔一下，有点被看穿的虚。
她硬撑着笑，想再往他身边凑凑，没成想顾夜宸早转了头，跟旁边个从硅谷回来的科技新贵聊上了——聊的是个马上要启动的量子计算投资项目，干巴巴的数字和技术名词，跟刚才的声色场完全不搭。
“传统加密算法在量子面前，根本扛不住，”顾夜宸语速稳，用词准，“我们基金看的是底层架构能不能革新，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商业模式。”
他话题转得干脆，从温柔乡首接跳回资本的冷世界，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报表，跟赌桌上那个慵懒的人判若两人。
那科技新贵本来挺傲的，这会儿也收了气焰，听得认真又恭敬。
被晾在一边的苏娜，笑彻底僵在脸上，尴尬混着不甘，飞快地掠过后眼。
她仗着张漂亮脸，在名利场没栽过跟头，多少有钱人砸钱就为博她一笑，偏偏在这男人面前，碰了个软钉子。
他接了她的酒，没让她下不来台，可那层距离感，比骂她一句还让人窝火。
顾夜宸没看她，也没必要看。
这种场面他太熟了——围着他转的美人，跟赌桌上的筹码没两样，都是这场繁华游戏里的点缀。
名利场，温柔乡，本质上都是赌桌，拿美貌、欲望当筹码。
而他，多数时候都是定规矩的庄家。
牌局接着开。
后面几把，顾夜宸有输有赢，可筹码还是慢慢往他面前聚。
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输赢，更多时候在看——看桌上人的表情、小动作，看他们下注的习惯里藏着的性子。
对他来说，这比赢钱有意思多了。
王总想翻本，下注越来越大，汗也越出越多。
另个做航运的李老板，倒谨慎，每次跟注都磨磨蹭蹭想半天。
顾夜宸看着，眼底闪过丝几乎看不见的腻。
太好懂了，这些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到了牌桌上，弱点全露出来了。
他又坐了会儿，胃里传来点隐隐的烧，是酒精和长时间绷着神经闹的。
他放下酒杯，指尖那支烟捏了半天，终究没点燃。
“各位，失陪会儿。”
他起身，动作利落得很，定制西装没皱一下。
走之前，他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苏娜那张写满失落的脸时，没多停一秒。
出了喧嚣的包厢，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上，瞬间把那些假笑、臭码响、浓香水味全隔在外面。
走廊铺着厚波斯地毯，脚步声全被吸了，只剩他自己平稳的呼吸。
壁灯的光软乎乎的，墙上挂着抽象画，值不少钱，却没人真停下看。
他进了洗手间。
大理石台面亮得能照见人，镀金水龙头闪着冷光。
他没急着办事，先走到洗手台前，拧开龙头，让冰凉的水流过修长的手指。
水够凉，激得皮肤发紧，把酒精和烟雾熏得发沉的脑子冲清醒了点。
他抬头，看镜里的自己。
脸还是俊得有攻击性，是那种被岁月和权势养出来的魅力。
可那双太深的黑眼睛里，藏着点连他自己都快忽略的腻——浸在顶级繁华里太久，见多了美色和钱，心里反倒空出块地方，越来越大。
那里面缺什么？
他不知道，也懒得想。
用擦手纸慢慢擦干净手指，每一根都擦得仔细。
然后，他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衬衫领口和西装前襟，把那个无懈可击的顾夜宸找回来。
转身推开门，再往那片声色里走。
背影挺得首，步子稳，还是那个能掌控一切、不沾半点麻烦的投资界传奇。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是城里永远亮着的万家灯火，璀璨得很，却没半点温度。
等他回到包厢门口，侍者恭敬地拉开门，里面的声浪和热气涌出来，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扫了眼，苏娜正端着酒杯，跟另个娱乐圈大佬聊得热乎，好像早忘了刚才的冷遇，只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门口飘。
他走进去，脸平静得很，唇边甚至重新挂了抹适合社交的、淡淡的笑。
没人知道，他心底最深处，个模糊的念头跟水底的暗礁似的，悄悄冒出来：或许，他要的不是又一场赢，而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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