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龙吃掉文

1.婚礼变成一场闹剧。我，艾拉，王国唯一的公主，一个盲人，成了全王国的笑话。

我的未婚夫，亚历克王子，在神父面前，当着所有贵族的面倒掉我们交杯的红酒。

“一个瞎子，凭什么做我的王后？”他声音冰冷，每个字都砸在我脸上。“这婚约，

我亚历克，今日撕毁。”他将婚书撕成碎片，像雪花一样洒在我身上。我听见宾客的吸气声，

窃笑声，怜悯声。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我僵在原地，

听觉是我唯一感知世界的途径，而此刻，这唯一的途径里灌满了屈辱。就在这时，

一声撕裂天际的龙吟响起。恐慌瞬间引爆。桌椅翻倒，人们尖叫逃窜。

一股灼热腥风席卷而来，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婚礼教堂。我被人粗暴拽起，

接着是亚历克惊恐的尖叫。我闻到了他身上昂贵的雪松香水，混杂着恐惧的酸臭。然后，

我感觉身体一轻，双脚离地，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我被恶龙掳走了。亚历克王子也被掳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我被轻轻放在一块微凉的石板上。

四周弥漫着硫磺与某种奇异的焦香。这里是龙穴。我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是亚历克的声音。

接着是骨头被碾碎的脆响，和一声戛然而止的短促悲鸣。然后，一切归于死寂。我蜷缩身体，

恐惧让我无法呼吸。恶龙杀了他。接下来，就是我了。脚步声。不是龙爪落地那种沉重轰鸣，

而是属于人类的，稳健的脚步声。它一步步向我走近。是他。雪松香水味。亚历克。他没死？

“艾拉。”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我猛地抬头，

循着声源“看”向他：“亚历克？”“是我。”我瞬间泪如雨下，朝着他的方向扑过去，

却因为看不见而踉跄一下。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我。这怀抱温暖、坚实，

和我记忆里亚历克王子礼节性的搀扶完全不同。“你还好吗？那头龙……”我急切问，

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他沉默片刻，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我的背。“我的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恶龙已死，您现在安全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第一次感觉如此安心。亚历克，我的英雄。

他斩杀了恶龙，救了我。婚礼上的羞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2.在龙穴的日子很奇怪。

亚历克对我无微不至。他会用龙穴里找到的坚韧藤蔓给我编织一张舒适的床，

会用不知名的发光苔藓照亮洞穴的一角，让我不至于永远活在纯粹的黑暗里。

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食物总是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

我记得亚历克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子，他连给自己倒杯水都觉得麻烦。“亚历克，

你的手艺真好。”我啃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说。他顿了一下，“饿了，什么都会。

”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天生失明，御医说任何药物都无效。但那天，

我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手背，血流不止。亚历克立刻抓住我的手，

一股温暖得不可思议的热流从他掌心传来。伤口的疼痛迅速消失，我用另一只手去摸，

那道口子竟然已经愈合，皮肤光滑如初。“这是什么？”我震惊问。“龙穴里找到的草药。

”他回答得很快，似乎不想多谈。我的疑心越来越重。这个亚历克，

和我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他走路的声音更沉，落地无声，像一头捕猎的豹。

他说话的语调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上那股雪松香水味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阳光暴晒过的岩石与金属混合的奇异气息。我开始试探他。

“亚历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父王的生日宴会上。”“当然记得，”他回答，

“你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我的心沉下去。那天我穿的是白色。我告诉过他很多次，

我喜欢白色，因为白色在我的世界里代表光。“是吗？我记不清了。”我低下头，

掩饰我的情绪。又一次，我们聊起王都。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父王和母后一定急坏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艾拉，”他忽然开口，

“你真的想回去吗？回到那个充满谎言和算计的王宫，继续当一个被人摆布的盲人公主？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粗糙，带着薄茧。

这也不是王子的手。“你到底是谁？”我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着问。他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婚礼教堂，亚历-克当众撕毁婚约。

但他的脸在扭曲，最后变成一张狰狞的、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脸。

一双熔金般的竖瞳死死盯着我。我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亚历克立刻来到我身边，

将我揽入怀中。“做噩梦了？”我抓住他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梦到龙了。

”他身体一僵。“亚历克，”我抬起脸，尽管我看不见，但我执拗地“望”着他，“告诉我，

婚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龙穴里除了我们，还有谁？”他久久不语，

只用那双温暖的大手一下下安抚我的后背。“没有谁了。”他最后说，“只有我们。

”我知道，他在撒谎。3.我决定逃跑。我不能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待在一起，

哪怕他对我再好。我趁他外出觅食，摸索着向洞口走去。龙穴很大，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我跌跌撞撞，身上被岩石划出无数伤口。终于，我感受到了风。洞口就在前面。我加快脚步，

几乎是跑着冲向那片微弱的光明。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我，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怒气，冰冷刺骨。“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我疯狂挣扎，“你根本不是亚历克！”“我是不是他，很重要吗？”他低吼，

将我拽回洞穴深处，甩在藤蔓床上，“那个男人，在婚礼上那样羞辱你，你还想回到他身边？

”“那也比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强！”我口不择言。“怪物？”他重复着这个词，

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自嘲。他突然俯身，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那股阳光和金属的味道更加浓烈。“对，我是怪物。”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但就是我这个怪物，把你从绝望里拉出来。就是我这个怪物，在你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

陪在你身边！”“你撒谎！你说恶龙已死，是你杀的！”“我是杀了‘它’。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杀了那个叫做‘亚历克’的，懦弱、无能、又残忍的废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婚礼那天，我确实掳走了你们两个。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更让我恐惧，“我本来只想带走你。但那个男人，他碍事。

”“所以……我听到的骨头碎裂声……”我的嘴唇开始发抖。“是我在进食。”轰的一声，

我世界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我推开他，

趴在地上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没有碰我，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你……你吃了亚历克……”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对。

”“然后……变成了他的样子？”“是。”我瘫在地上，浑身冰冷。我朝夕相处，

甚至开始依赖和心动的男人，是一头吃人的恶龙。他穿着我未婚夫的皮囊，

用我未婚夫的声音对我说话，而真正的亚历克，早已经成了他腹中的一堆白骨。

这比任何噩梦都要荒诞，都要恐怖。“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得到你。”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带着与生俱来的掠夺性，“亚历克不配。

他让你蒙羞，让你痛苦。所以我杀了他，取代他。”“所以，你是在用他的脸，

对我施舍你的怜悯吗？”我笑起来，笑声凄厉，“你这头恶心、卑劣的龙！

”我摸索着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不顾一切地朝他的方向刺去。他没有躲。

石头刺入血肉的声音很清晰。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手上。“你为什么不躲？

”我嘶吼。“如果你想杀了我，那就动手。”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杀了我，

谁带你离开这座山？谁保护你？”我无力地垂下手，石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啊，

杀了他，然后呢？我一个盲人，困在这深山龙穴，只有死路一条。我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

而这个骗局的编织者，是我唯一的依靠。多么可笑，多么可悲。4.从那天起，

我们陷入了冷战。我不和他说话，他拿来的食物我宁愿饿着也不碰。

我用沉默和绝食来表达我的抗议。他也不再伪装。他不再叫我“公主殿下”，

而是直呼我的名字，“艾拉”。他身上的王子气息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压迫感。第三天，我饿得头晕眼花，倒在地上。他走过来，

将我抱起。我闻到他伤口上淡淡的血腥味。那天我刺伤了他，

他竟然没有像治愈我那样治愈自己。他将一碗温热的肉汤凑到我嘴边。“喝了它。

”命令的语气。我扭过头。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把汤灌了进来。我呛得直咳嗽，

眼泪生理性地流下来。“艾拉，收起你那套属于人类的、毫无意义的自尊。”他冷冷说，

“在我这里，活下去是第一准则。”我终于崩溃了。“你为什么要选我？

王国有那么多美丽的、健康的公主，你为什么偏偏要一个瞎子？”他沉默了。

他将我放在床上，替我擦去嘴角的汤渍。动作依旧轻柔，和他刚才的粗暴判若两人。“因为，

”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某种古老的乐器在共鸣，“很多年前，

我见过一个在花园里追蝴蝶的小女孩。她看不见，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她对一朵快要枯萎的花说，‘你别怕，明天太阳出来，你就会好起来的’。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那是我。十年前，我还只有八岁。“你……”“我沉睡了上千年，

苏醒后饥肠辘辘，准备去人类的王都找点乐子。”他缓缓说，“然后，我看见了你。

你和当年那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顿了顿，

“后来我才知道，你要嫁给那个叫亚历克的王子。我在天上看了他很久。

他虚伪、懦弱、残忍。我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对着花儿说话的女孩，

要和一个这样的人共度一生。”“所以婚礼那天，我来了。”原来，

这场惊天动地的“掳掠”，源于千年前的一次偶遇。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感动，

还是更加恐惧？一头活了上千年的龙，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觊觎我。“艾拉，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像夏天的花，一夜就凋零。”他的手覆上我的眼睛，

那股暖流再次出现，但这次更加温和，“但龙的生命近乎永恒。我有很多宝藏，金银珠宝，

堆积如山。但你，才是我最想收藏的珍宝。”“我不是物品！”我拍开他的手。“我知道。

”他收回手，“所以，我给了你一个选择。一个虚伪的、会让你痛苦的王子，

和一个……虽然是怪物，但会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的我。”他说得如此坦然，

仿佛吃掉亚历克，只是为了扔掉一件不合心意的垃圾。我的心乱了。

仇恨、恐惧、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撕裂。

5.我们在龙穴又待了一个月。我开始慢慢接受现实。我吃他烤的肉，喝他煮的汤。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他会给我讲很多故事。关于巨树时代的精灵，

关于深海里的人鱼，关于那些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古老种族。

他的知识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让我着迷。他从不提亚历克，也不再伪装成他。他就是他，

一头叫做“V”的龙。他说，这是他真正的名字。一天，他突然对我说：“艾拉，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愣住了。“去哪里？”“回到你的王都。”他说，“你不想知道，

你‘失踪’后，发生了什么吗？”我当然想。我想念我的父王和母后。

“可是你……”我迟疑了。他以亚历克的身份回去？还是以龙的身份？“放心，我有办法。

”他胸有成竹。第二天，他带着我下山了。他依然是亚历克王子的模样，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他背着我，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我们在一处山泉边停下。他放下我，用泉水洗了把脸。